于波蜜月旅行回來后迅速投入了工作，骨科診室的病人似乎有增無減，他和同事們一如既往的忙碌，只是如今他的忙碌增添了新的激情，對未來家庭生活的幸福憧憬令他每天精力充沛。

一段時日沒見神經內科主任醫師嚴冰恒，中午他們在熱鬧熙攘的員工食堂邂逅時，于波對他竟感覺有點陌生。

“嚴主任，你好像瘦了！”他遠遠的對嚴冰恒友好的笑道，然后邀請他坐下來一起用餐。

“是嗎？我自己倒沒覺得。”嚴冰恒尷尬的微笑著，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瘦削的臉頰。

“最近你們科室很忙嗎？”于波揚起眉毛來問他，“當然我知道，你在這個位置上，肩負的責任和使命確實比我們普通醫生的重大的多！”

“你說笑了！”嚴冰恒謙遜的一笑，端詳著同事的臉龐說：“你倒像胖了點，想來度假很愉快吧！你們的婚期定了嗎？打算什么時候辦？”

“父母當然希望越快越好，我丈母娘還說要國慶節辦呢！但是我想無論如何來不及，房子剛到手，還得裝修布置，家具家電一律要買，怎么也要到十二月份吧！”

“要那么晚嗎？”嚴冰恒驚異道。“干脆往后推一推，等元旦結婚吧！那是國家法定節假日，大家都有空參加婚禮。”

于波哭笑不得，無奈的說：“主要是新房裝修費工夫，裝好了還得開窗通風，空些日子才能入住。現在的裝修材料富含甲醛，對人體有輻射什么的，不是嗎？”

“你們買套精裝房不就完了嗎？多省事啊！像我當初，拎包入住，輕松快活！”

“我丈母娘就是這么打算的，她說給我們全款買房，已經看好地段樓盤了。不過我家拒絕了她的好意。”

“為什么呢？”嚴冰恒笑道，“你丈母娘家可有的是錢！葛葛又是他們獨一無二的心肝寶貝，她花錢給你們買房算不了什么。”

“不是錢的事，關乎人的尊嚴。”于波鎮定自若的說。

嚴冰恒驚異地掠了他一眼。

“一個男人組織家庭，一定要自己花錢買房，奠定這個家庭最重要的物質基礎，否則以后他有男人的尊嚴嗎？他在妻子兒女的面前，在丈母娘家能抬得起頭來嗎？”于波鄭重其事道。

“這事有這么嚴重嗎？”嚴冰恒將信將疑的微笑，“葛葛一家人應該不會這樣看待問題吧！”

“對，她父母非常慷慨豁達，或許也是真正有錢的緣故吧！”于波光彩照人的臉上浮著微笑，“我岳父明確表態說，房子車子他都買，一毛錢彩禮不要我的，就這么漂漂亮亮的女兒白送給我，將來無論生兒生女，孩子都隨我家的姓氏。”

“這不就妥了嗎？”嚴冰恒贊賞道，“通常的男人碰到這種情況，做夢都要笑醒了吧！真是天上掉餡餅，偏偏砸到你于波的頭上啊！令人羨慕嫉妒恨！”

“呵呵！”于波不以為然的笑了笑，“但我父母的心里有壓力，我也有壓力，因為我們是有自尊心的人。彩禮可以不給，但房子必須我買！”

“好吧！現在你就慢慢地裝修房子，慢慢地準備婚禮吧！”嚴冰恒嘆息道，“現在我才發現，原來你處理事情比我成熟多了！”

于波埋頭扒飯，然后挺直了身板津津有味的咀嚼。半晌，他凝視著專注吃飯的嚴冰恒忽然說：

“我覺得你好像不大開心，發生什么事了嗎？”

嚴冰恒愣了愣，勉強微笑道：“沒有啊，許是工作太累了吧！”

于波深深凝視著他的臉說：“不像。你的眼神和從前都不一樣了！透著一股憂郁的氣質。”

嚴冰恒苦笑著搖搖頭，端起餐盤向遠處的洗碗池走去。

秦芳那晚與他短暫的親密過后，他們再沒見面；因有自知之明，他也再沒打電話聯系她。

不出意外的話，嚴冰恒覺的此生就這樣與她搽身而過了吧！一世情緣就這樣終結，雖短促得令他心痛，但回味起來他也無怨無悔，畢竟那樣的女人和愛情可遇不可求，他這么臟亂差的渣男本不配擁有！

他們就像劃過夜空的兩顆流星，一瞬間的交叉迸發出火化，然后沿著各自的軌道滑落下去。

于波說他的眼神里蘊含著憂郁，大概是真的吧！嚴冰恒每天對鏡梳洗，絲毫沒覺察出自己的異樣。

下班后他和往常一樣，約了蘇放出來喝酒聊天。

神話酒吧前臺的調酒師對嚴冰恒似曾相識，親切隨和的對他笑了笑，熟稔的遞給他一個玻璃酒杯。

蘇放扭過身握住他的手說：“大醫生，你忙成這樣嗎？你約的我，還要我等你，天理何在？你平常和女孩子約會，也這樣遲到嗎？”

“女孩子？”嚴冰恒愣了愣，冷淡地說。“我自己都不記得，多久沒和女孩子約會了，所以約會的規則早忘了。對不起啊，讓你久等了！”

蘇放難以置信的望了望他的臉色，笑道：“不會吧！”

“什么不會？”嚴冰恒示意調酒師給他的杯子里加冰塊，一邊嘻笑道。

“最近你沒和秦芳見面嗎？”

嚴冰恒忽然嚴肅的板起臉來說：“我正要質問你呢！你對她說我什么壞話？難道我刨你家祖墳了嗎？”

“我說什么了？”蘇放驚異地假裝無辜，表情和表演逼真。

“說什么，你丫心里沒數嗎？”嚴冰恒憤怒的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幾乎將矮胖的他從地上拎起來。“秦芳特地來找我，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蘇放只得無奈地招供說：“但我說的都是實情吧！你捫心自問，我有沒有夸大其詞？”

“你說我對女人都是玩玩而已，從來沒有認真過！”嚴冰恒松了手，又驚又怒道。“我認真的時候，你看到了嗎？我認真的時候，有必要通知你嗎？”

蘇放嘲笑說：“大醫生，何必大動肝火呢？如果你是認真的，為什么至今單身？為什么一直在溫柔鄉里流浪？為什么戀愛幾年的女朋友，說分手就分手？”

嚴冰恒惱羞成怒道：“那是因為我們不合適！我一直在尋找適合自己的人。”

“得了吧！”蘇放了然于心的笑道，“你就是只想戀愛，不想結婚；你就是資產階級的腐朽墮落的思想在作祟，我還不明白你嗎？”

嚴冰恒感覺自己受到莫大的冤屈，爭辯說：“我不想結婚？”

”你想結婚嗎？你想過嗎？“蘇放譏諷地笑道，”如果你想，我就不信這么多年，你談過那么多漂亮優秀的女朋友，她們竟沒有一個人適合做你的妻子！”

“那你呢？”嚴冰恒反唇相譏，“你還有臉說我？”

蘇放灑脫的笑道：“我和你不同，嚴冰恒，可說是本質上的區別。雖然女同學們看我們都是花花公子，乃一丘之貉，但我的花非你的花。”

嚴冰恒迷惑不解的蹙眉望著他，期待著他說下去。

“我和女人就是游戲，純粹的游戲，我從沒想過欺騙她們的感情。反正曲終人散，兩不相欠，各自走開。可是你呢？你或多或少的投入了感情，致使她們也對你產生了感情，最后你對她們造成了傷害，不是嗎？”

嚴冰恒無言以對，只能低頭喝酒以解煩憂。

良久，安靜下來的蘇放不經意似的感嘆說：“我也好久沒見秦芳了，說句不怕你惱的話，還真有點想念呢！”

嚴冰恒扭過頭來瞥他一眼，不以為意的輕輕一笑，拍拍他寬闊厚實的肩膀說：“我勸你慎重些。”

“為什么？你在她那兒碰了壁，不代表我就不招人待見吧！”

“呵呵！對她來說，你我都一樣；你也知道，女人看我們都一樣！”

蘇放固執己見道：“不一樣，剛才我已經對你作過深入細致的分析和研究。”

嚴冰恒轉過身來面對著他，凝眉深思道：“蘇公子，有個問題我一直想請教你，——你覺得我們男人有貞節嗎？”

“什么？”蘇放以為自己聽錯了。

“認識秦芳以前，我一直認為男人是沒有貞潔可言的。因為自古以來，道德的束縛只針對女人，在兩性關系方面，男人相對而言自由隨意得多！”嚴冰恒對他坦誠相告，“但很不幸的是，在秦芳的思想意識里，但凡和其他女人有過性接觸的男人，都是臟的！”

蘇放目瞪口呆地望著含笑侃侃而談的嚴冰恒，半晌才驚訝地喃喃道：“她怎么會有這樣的看法？難道她不是活在二十一世紀的新新人類嗎？”

嚴冰恒苦澀的笑而不答。

“她的思想太古怪，太偏激了！”蘇放心悸地下定論道，”照她的邏輯推理來看，天底下就沒有一個干凈的男人了。”

“是這樣的。”嚴冰恒平靜的微笑說，“所以我奉勸你謹言慎行，不要自作多情，到頭來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

蘇放的臉紅一陣白一陣，難堪地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