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錦現在已經能肯定了，老太太的精神有問題。
生病了去醫院，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怎么會被說成“醫院有吃人的魔鬼”呢？
但這種情況下，溫錦也只能好商好量地勸著，畢竟，老太太是長輩。
“奶奶，您生病了，我和北川送你去醫院，把病看好了我們就回來，好不好？”
“滾，你給我滾，你是許潔派來害我的，別以為我不知道，滾！”
“奶奶！”陸北川的耐心也即將告罄，“別亂動，我要送您去醫院。”
老太太發瘋一樣地把陸北川推開，自己一個勁兒地往床里面縮，嘴里不停地罵著陸母和溫錦，說他們兩個是要害了她。
一個是自己的母親，一個是自己的妻子，陸北川本身的脾氣就不是很好，聞言眼神更是越來越冷。
溫錦對陸北川很熟悉，知道他下一秒想干什么，急忙伸手攔住了他。
“北川，別來硬的，奶奶現在的身體狀況經不起折騰。”
“不折騰？那就看著她在家里發燒？”
“老太太執意不去醫院，那我們就打電話把醫生叫過來。雖然不如在醫院做各種檢查方便，但總比不去醫院好。”
陸北川猶豫了片刻，“就按你說的做吧。”
溫錦和溫文的醫院很熟悉，一個電話打過去，那邊馬上承諾派個醫生過來。
對于油鹽不進的老太太，陸北川心里的火都被激了上來，他冷冷地看了眼還在床上胡言亂語的老太太，轉身出了房門。
房門外，坐著瑟瑟發抖的洛秋。
“北川哥哥……”洛秋楚楚可憐地看著他。
“我問你，老太太在家的時候，生病也從來不去醫院？”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老太天的體質可真好。一把年紀了不去醫院，身體到現在也沒出過什么大問題。
洛秋怯怯地點了點頭。
“老太太不去醫院，生病了都是找村里的神婆。”
神婆？陸北川的嘴角抽了抽，老太太福大命大，讓神婆看病竟然都沒出什么事兒。
“老太太為什么不去醫院？”
洛秋搖了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老太太說了，醫院有吃人的魔鬼。我知道這不過是無稽之談，但老太太年紀大了，如果頂撞她，怕她一氣之下把身體給氣壞了。”
陸北川對老太太的行為非常不解，但看洛秋的樣子，他今天應該也問不出來什么有用的東西了。
“老太太怎么會突然生病了？”
天知道洛秋等著陸北川的這個問題等了多久，眼眶都紅了起來。
“北川哥哥，是我不好，沒照顧好老太太……”
陸北川冷聲應道，“沒錯，我知道，是你不好，不然老太太怎么會病成這樣子？”
“我——”洛秋語塞了一下，她是想告溫錦的狀，沒想到陸北川直接把責任推到了她的身上。
“北川哥哥，不是這樣的。你、你聽我解釋。”怕被陸北川誤會了什么，洛秋語無倫次地解釋著，“老太太昨天一天沒有吃飯，她體質弱，今天才發了高燒。”
洛秋覺得，陸北川的下一個問題肯定是“老太太為什么一天沒吃飯”，那她就能把溫錦“虐待”她們，沒有回家給她們做飯的事告訴陸北川。對陸北川來說，溫錦的地位怎么可能比老太太的地位高呢？況且，她也沒有說謊。
“洛秋……”陸北川不悅地瞇起了眸子，“你這是什么意思？”
“北川哥哥，我沒有別的意思，我……
“你以為我猜不到你心里的那些小算盤？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溫錦昨天一天沒回來給你們做飯？”
洛秋被他的氣勢震懾到，連頭都不敢隨便點了。
“溫錦有自己的工作，她在外面忙碌很正常。而你呢？一個游手好閑之人，連頓飯都不愿意給老太太做？非要她餓到生病？”
洛秋現在也不敢隨便去應聲了，她能怎么說？溫錦沒回來，洛秋雖然象征性地和老太太提過自己去做飯，但老太太一說，“你是客人，溫錦就得照顧好你”，她就立刻乖巧地在老太太身邊坐了下來，沒再打算去做飯。
可是，她如果真的把實情告訴陸北川，責任就真的是她的了。
不行，她不能背這個鍋。
“我、我不過是陸家的客人……不敢隨便亂動北川哥哥家的東西。”
陸北川要被這句話氣笑了，洛秋還真是會給自己立牌坊，她不是一直渴望成為陸家的女主人么？現在終于意識到自己是外人了？
在房內照顧老太太的溫錦也把他們之間的對話一字不漏地收在了耳邊，她之前拿著洛秋端來的那盆水，給老太太擦身子降溫。
老太太現在顯然都有些燒糊涂了，清醒的時候如果溫錦這么碰她肯定是要被罵的，而現在，她也只是舒服地享受著，嘴里嘟囔著難受。
溫錦在里面給洛秋收拾爛攤子，她卻在外面對著自己的老公說一些挑破離間的話。
饒是溫錦脾氣好，她也聽不下去，更何況，她脾氣并不好。
溫錦把毛巾摔進了盆里，也轉身出了房門。
“洛秋小姐，可把你給委屈壞了是吧？”溫錦抱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醫生說什么時候來啦嗎？”
“馬上，十分鐘內趕到的。”
洛秋面對溫錦的時候，不自覺地挺了下腰桿，似乎是要增加自己的氣勢。
“溫錦嫂嫂對我很好，我沒有委屈。”
“哦，是嗎？那污蔑我不讓你們吃飯，是怎么一回事兒？”
溫錦巧妙地偷換了概念。
“昨天早上我離家的時候，說過讓你隨便做點什么吃。中午我忙，沒來得及回來，也訂了份兒外賣送了回來。沒想到在你這里，我就成了不讓你們吃飯？洛秋，別他么給自己的懶找借口。”
“我沒有！”洛秋急了，“上次不過是你洗碗的時候我說了兩句，你就嫉恨上了我，我哪里還敢亂動陸家的東西？你是不是得立刻把我趕出門去？”
好，嘴夠巧，給不做飯找到了充分的理由。
“那昨天中午的外賣呢？”
“老太太不喜歡吃油膩的東西。”
溫錦被她這句話氣笑了，感情她特意訂的外賣，洛秋看都沒看，就給扔了？
“洛秋，你要是扔之前打開看一看的話，你就會知道那里面是稀粥。”
洛秋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溫錦這是都知道了？
看洛秋的反應，溫錦更能肯定了。
“我好意給你們訂了外賣，你看都不看一眼就給扔了？洛秋，你這是打我臉呢、打我臉呢、還是打我臉呢？別以為老太太是在云杉苑出事兒的，就和你扯不上什么關系。你要是不想給自己招來一身腥，最好給我老實點。”
被溫錦連敲帶打地教訓了一番，洛秋委屈地看向陸北川。
“北川哥哥，你看嫂嫂……如果，嫂嫂你實在對我不滿意的話，那我現在就走吧。”
說著，作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慢慢地往門邊挪去。
陸北川剛想叫住她，被溫錦按下，溫錦沖著洛秋的背影喊道。
“走什么走？誰讓你走了？你不過是照顧老太太的一條狗，老太太身子還沒好，你就想開溜了？”
洛秋之前一直都在進行自我麻痹，老太太喜歡她不喜歡溫錦，老太太想讓她嫁給陸北川……她從小跟在老太太身邊，早就把自己當成了陸家的半個大小姐，出門交際的時候，別人都會因為這個身份對她高看兩眼。
而現在，這個偽裝被溫錦赤裸裸地撕了下來，鮮血淋漓。
是啊，她哪里是什么陸家的大小姐，她不過是照顧老太太的“一條狗”，在溫錦的眼里，和那些伺候人的女傭沒有什么差別。
不，差別還是有的。
“早知道你會變成現在的樣子，陸家當初還不如真的養條狗，至少不會挑破離間、上躥下跳，你說對不對？”
洛秋臉色煞白，也不敢再向陸北川求助。
陸北川淡淡地看著她，默認了溫錦的一切說法。
“想走的話可以，等老太太的身子好了，你就可以從陸家卷鋪離開了。”
如果說溫錦的話只是在威脅，陸北川已經是實實在在地在趕人了。
洛秋這下徹底慌了神，“北川哥哥，求求你，別讓我離開老太太。這么多年了，我早就把老太太當成了我的親奶奶，她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她啊……”
她一定不能離開陸家，更不能以這種屈辱的方式被趕出去，不然，她到時候再名媛圈里如何立足？她必須要維持著現在的尊榮，保持著她那份可笑的自尊心。
“你們是連體嬰，還誰都離不開誰？”陸北川冷笑一聲，“用不著你把老太太當親奶奶看，她的親孫子、親孫媳都在這里，什么時候輪到你表現了？再說，就憑你的身份，配當老太太的孫女？老太太對你施舍點善心，你還真把自己當個東西看了？”
洛秋腳一軟，跌坐在了地上。她惶恐地搖著頭，仍然試圖去解釋，“北川哥哥，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門鈴在此時響了起來，陸北川繞開他，朝著門口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