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錦對于自家哥哥抽風的舉動，首先向楚煜表示了歉意。

“抱歉，我哥哥……把您扯到了這么尷尬的境地。”

溫文為了給他們留下充分的交流空間，已經貼心地帶上門出去了，不用擔心說他壞話會被聽到。

“哪有。”楚煜包容地笑了起來，“溫前輩很平易近人，我喜歡和他這樣的交往。”

噗，交往。

溫錦想起了那個寫溫文和陸北川有一腿的小報記者。

說起來，因為她被蘇妤的粉絲綁架了的緣故，沒有按原來的計劃去拜訪周利民，那件陸北川緋聞照泄露的事，也就沒了下文。她現在再去找周利民，恐怕也無濟于事，時間太久了，該銷毀的證據都能銷毀了。

只是不知道，陸北川那邊調查的怎么樣了，不過就算真的有什么，陸北川肯定也不會告訴溫錦。

他防她，從來都比防賊還甚。

“是往來的交往，不是那種意義上的交往。”楚煜攤了攤手，“不要欺負一個ABC。”

ABC，American-BornChinese，看來楚煜是一個華裔。

“不過……”楚煜四周環視了一圈，“感謝溫前輩，給了我前所未有的體驗。”

在醫院的辦公室相親，鼻腔內充斥著消毒水的氣息，大多數人都是不會有這種經歷的。

“但不得不承認，在某種程度上，這種環境給了我充分的安全感。”楚煜補充道。

“安全感？”溫錦也笑了，“我讓你感到不安了嗎？”

“溫小姐的美貌，令我不安。”

楚煜的話風趣幽默，變相恭維了溫錦一番。

溫錦雖然不是個虛榮的人，但這樣一個帥哥的稱贊，她也是會從心里感到愉悅的。

“楚先生是覺得，我威脅到您的美貌了？”

“不不不，您是Beautiful，我是Handsome，我們是完全不一樣的美貌。”

果然是從小在美國長大的緣故，楚煜夸起自己來一點都不害臊，理所當然的樣子。直接這么說自己很英俊，自戀如陸北川怕是也干不出來。

但可能是楚煜長相的原因，也可能是他的氣質起的作用，他說如此自戀的話，卻也不會讓人對他產生反感，好像他就應該這么說一樣。

“那么，Handsome的楚先生，您的Beautiful的未婚妻呢？”

溫錦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這個問題。

她還沒忘記，上次在婚紗店的時候，店員說那件婚紗，是楚煜為他的未婚妻量身設計的。設計婚紗，肯定是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如果已經到這種程度的話，他就應該直接拒絕溫文，而不是現在和溫錦面對面坐著“相親”。

“很遺憾，我們兩個并沒有相偕走入婚姻的殿堂，而是在進墳墓之前選擇了分手。”

溫錦懷疑地看了他一眼，“距你去取婚紗，才過了幾天，這么快你就和你的未婚妻分手了？”

楚煜攤了攤手，他的肢體動作很豐富。

“溫小姐不知道的是，在我去取婚紗的那天的白天，我們就已經分手了。我懷著祭奠愛情的心情去取那件飽含了甜蜜與痛苦的婚紗。然后，上帝讓我遇到了你。”

他執起溫錦的手背，輕輕地吻了一下。

這么聽起他說話，感覺一點也不像是個在美國長大的人，中文詞匯的運用也是無比地嫻熟。

溫錦看上去是一個冷靜而沉穩的人，其實在大部分時間，她都是感性多于理性的。

根據楚煜的話，她在腦中腦補出了一個畫面，即將走向婚姻的男女朋友突然分手，男友在凄冷的月光下，去取那件親手為女友設計的婚紗……

論起腦補能力，她和陸北川其實是不相上下的。

溫錦瞬間變得愧疚了起來，“那件婚紗……”

楚煜是懷著怎樣的一種心情把婚攝送給了她，然而她當時也不是足夠的冷靜，斷然拒絕了他。

“所以，您懂了吧，在被您拒絕的那刻，我是多么的痛苦和心碎。我想徹底和這件紀念我死去愛情的婚紗說再見，然而婚紗店的人卻給我打了電話，要求我一定要去取，并向我夸耀那件婚攝有多么地完美，她們越是稱贊，我的心就越是難過。”

“當我再次要把它拋棄，選擇了您的時候，您卻拒絕了我。”

楚煜苦笑一聲，“看來，我和這條婚紗，注定是有解不掉的緣分了。緣分，中文是可以這樣用嗎，溫小姐？”

“可以這樣用，您用的很恰當，中文造詣很高。”

“造詣是什么意思？”楚煜疑惑地看著她。

溫錦換了個表達方式。

“您的中文水平很高。”

幾乎是聽不出外國口音的，這才讓溫錦不知不覺中用了一些不是很常見的詞匯。

“謝謝。”

如果溫錦沒看錯的話，他竟然有點……害羞？耳根處，已經染上了淡淡的紅色。

溫錦對這個男人的好感不由增加了一些。

“溫小姐這么年輕，我聽溫前輩說，您才22歲，為什么就要相親了呢？”

“楚先生不也一樣嗎？”

他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

楚煜俏皮地眨了眨眼，“我不年輕，我已經25歲了。用韓國人的說法，已經半五十了。”

“噗嗤。”溫錦忍不住笑了起來，她也是第一次聽這種有趣的說法，“韓國人真是奇怪，好好的25歲非要說成半五十，一下子聽上去老了好多。不過，楚先生，您看上去很年輕。”

楚煜思考了片刻，“保養得當，是我保養得到。”

他對中文詞匯的運用到底還是比不上土生土長的人，溫錦和他聊天，感覺不像是相親，而是兩個四五十歲的中年貴婦在互相討論保養秘籍，畢竟，按韓國人的那種說法，她也是半四十六了。

“溫小姐，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哪個問題？”

“您還年輕，為什么這么早就要選擇相親？”

“這個問題對你來說很重要嗎？”溫錦皺起了眉，她并不是很想回答。

楚煜點了點頭，“很重要，我在做一項私人的社會調查，關于中美兩國社會習慣的差異，我認為，相親可以算是其中的一項。不管是您，還是溫前輩，都是三十歲不到，就開始進行相親。”

溫文相親……原來已經這么有名氣了嗎？連醫院剛進來沒多久的留美博士都知道了。

楚煜給出了正當的理由，溫錦就感覺沒有那么抗拒了。看楚煜的長相，的確像是那種嚴謹的理科生，喜歡進行各種各樣奇怪的調查研究。

反正他們今天也是來相親的，找不到別的話題，談一談“相親”也是好的。

“這應該的確是和中美兩國的習俗有差異的。”溫錦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慢慢說道，“美國是個人主義，國內更講究集體主義。結婚不只是一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甚至兩個家族的事。”

她和陸北川的婚姻，就不單單是代表他們自己，而是代表了溫家和陸家的結合。

“而且，在國內，傳宗接代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國內講究養兒防老，兒子在家中的地位極其特殊。”

所以，她才陸家勤勤懇懇地操持多年，也比不上和陸父陸母有血緣關系的陸梓涵。

說著說著，溫錦的思緒漸漸遠去。

溫父溫母覺得她任性，要死要活地非要吊死在陸北川那一棵歪脖樹上。但其實，這也是溫錦深思熟慮后的結果。

在帝都，能和溫家匹敵的，只有陸家。連喬霂所在的喬家，也是這些年才慢慢崛起的，像溫家陸家這種老牌豪門，實際上是看不起喬家這種暴發戶的。陸媽媽就沒少在家里嘲笑，喬家長子長媳不合的事。

溫錦如果嫁一個家世比溫家要低的，以溫文的才能，他守不住溫家的財，溫錦但凡出手，她身后的婆家也會伸手要去分溫家的一杯羹，久而久之，溫家還姓溫嗎？

陸北川無論如何，就算他再不喜歡她，至少他是不屑于謀劃溫家的財產的，溫家才能得以保全，等到溫文有了孩子，再好好培養。

這樁婚姻她想了太多，謀慮了太多，真正說起她對陸北川的愛，其實還是放在最后的。

“溫小姐講解的太清楚了，我現在差不多已經對國內婚姻的現狀有了了解。不過，很冒昧地問一句，溫小姐，您對婚姻的看法是什么？如果有選擇的話，您是會選一個自己愛的人，還是選一個對自己家族有利的人？我知道，您和溫前輩出身高貴，是帝都溫家的少爺小姐。”

選愛的還是選有利的？

溫錦挑了挑眉，“為什么我不能選一個既是我愛的，又對我家族有利的人呢？”

“哪有那么剛好的事情？”楚煜舉了個例子，“如果您愛上我，要嫁給我，那我就只是您愛的人，對您的家族不會有任何好處的。”

這世上，真的存在那么巧的事情啊，譬如陸北川至于她。

“我不管，我相信，我肯定能找到一個兼備兩者的人。”溫錦說話帶上了點任性的味道。

“那您的意思是，我們今天的相親就到此失敗了？”楚煜故作驚訝的樣子，“您這可就相當于，變相地拒絕我了。”

溫錦笑了笑，“楚先生，就算我要找一個我愛的人結婚，我們今天的相親也肯定是失敗的。”

她頓了一下，“因為，我已經結婚了。”

可她沒想到的是，楚煜笑著點了點頭。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