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后廚出去，看見卡嘉莉和貝蒂還在聊天，不過大多時候是后者再說，前者附和性地笑上兩聲。筱田咬了咬牙，心里不知怎的，很不是滋味。

剛出來，貝蒂就喊道：“親愛的，快過來，快過來！”

筱田求助地看了一眼不落，不落聳了聳肩，招呼客人去了。見狀，他深吸一口氣，邁開了步子，走向那兩個女人就像走進絞刑場，他充滿繭子的手此時已滲出了汗水，內心忐忑不安。

“親愛的。”貝蒂撒嬌地將筱田拉到自己旁邊的座位上，指著桌子上亮著屏幕的平板電腦。“你看你看，這個漂亮嗎？”

筱田看向屏幕，上面赫然是一件純白高潔的婚紗，他感覺大腦一陣當機，指著那兒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這是什么？”

貝蒂摸了摸他的額頭，笑道：“是不是傻了，這是婚紗啊！”旋即又指了指卡嘉莉。“她也說我非常適合這一件。”

聽到這么說，筱田望向卡嘉莉，可卡嘉莉卻把目光移開了，她被貝蒂用手拉著，只能皮笑肉不笑地作為回應。

“你為什么看婚紗？”筱田問。

“你忘啦？”貝蒂白了他一眼，“昨天晚上在我住的公寓里，我說什么你都只會點頭，所以我只能自己選了。”

公寓里…卡嘉莉眼神復雜地看著筱田，后者連忙對著貝蒂說：“我在你公寓里只是坐了不到十分鐘，也是你跟我說你要搬家，需要我幫忙，我才去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問道：“你為什么搬家？”

“因為我要搬到你的公寓里啊。”貝蒂嫣然一笑。

筱田說：“你干嘛搬到我的公寓？”

“當然是和你一起住啊，你還能跟我平攤房租，多劃算。”貝蒂講道，“我有我自己的公司，所以你就安心當廚師，做你自己喜歡的事就行了，沒有后顧之憂。你住哪兒，我就住哪兒。”

筱田張了張嘴，沒有出聲，而卡嘉莉則是低沉著一張臉，起身說了句“我去趟衛生間”后，便離開了座位。筱田的手在空中伸了伸，似是想要抓住什么東西一樣，可是一無所獲。

茉莉餐館的衛生間是單人的，處于后廚的后面。卡嘉莉雙手撐著洗手池，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面容依舊白皙，可神態像是熬了一夜。眼眶有些紅，些許的血絲布滿在白眼球內。她打開水龍頭，將清水接在兩掌手心里，然后洗了洗臉。雙手捂著面部，沒有直起身子，隨后又接水洗臉，又捂著臉靜默片刻，再次接水洗臉…如此反復。

“你的毛巾。”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卡嘉莉的動作停止了，但沒有抬頭。

“純情男，不知道進來先敲門嗎？”她的聲音有微弱的顫抖，給人一種強作鎮定的感覺。

“你…沒有關門。”不落說，“需要毛巾嗎？”

卡嘉莉一把搶過不落手里那條屬于自己的毛巾，擦拭著臉。

“你哭了。”不落輕聲道。

卡嘉莉擦著臉的手一頓，將毛巾取下。“我是被感動得哭了，那件婚紗很漂亮。”沒等不落說話，她接著道：“走，別讓他們等急了。”說完又自我嘲笑。“他們估計也不會在意我。”

王姨把不落呼喚過去。

“怎么了王姨？”不落小聲道。

王姨指向門口。“今天，他們倆是沒有心情工作了。”

不落一愣，心中釋然，卡嘉莉和筱田廚師是在茉莉餐館相識的，這么多年過去，日久生情在所難免，但以卡嘉莉那倔強的性格，以及筱田廚師吊兒郎當猥瑣的秉性，不到最后關頭絕不會發現自己真正的內心。

話說不落剛注意到，卡嘉莉已經快要三十歲了，而筱田廚師已經三十出頭，這個年紀的確是到了普通人結婚生子的歲數。如果他倆在一起，想到這兒，不落不禁是渾身一哆嗦。

應該是察覺到客人已經走光，貝蒂看了看時間。“不早了，親愛的，咱們去我訂得地方吃晚飯吧。”

筱田猶豫不決，他希望她能讓自己不要去。

卡嘉莉沉默不語，她希望他能鼓舞勇氣留在這里。

最后，筱田被貝蒂牽著手，站了起來，往店門的方向走。走到門口，筱田忍不住回頭望了望，卻見卡嘉莉仍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走啦。”貝蒂嬌嗔道，又對店里面的卡嘉莉流露出一個莫名的笑意。

人已經走了，留下了一片空虛。

不落看了看門口，又看了看坐著的卡嘉莉。拿出了電話。

不久，一道曼妙的身影推開了茉莉餐館掛著“暫停營業”的店門。

“不落，卡嘉莉呢？”

見到來人，不落朝里面努了努嘴：“顏姐，坐著呢。”

顏玉點點頭，一副風塵仆仆模樣卻顧不得打理，對著不落說：“老配方。”

“好。”不落無奈地笑了笑。

兩人說話聲音極小，直到顏玉坐在卡嘉莉身前后者才注意。一見到要好的姐妹，這里也沒有外人，卡嘉莉再也憋不住了，咬著嘴唇，豆大的淚珠滾滾落下。

另一邊，某高檔餐廳，筱田廚師穿著一身邋遢服裝顯得格格不入，但對面的女人卻笑容滿面，絲毫不在意，反而是喜歡他這邋遢的模樣。

面前擺著價格不菲的晚餐，可他沒有食欲；旁邊放著色澤與韻味十足的紅酒，可他不想品嘗；前面是性感成熟的誘人少婦，可他滿腦子都是另一個身影。

“親愛的，你怎么不吃，是不合胃口嗎？”貝蒂咀嚼著口中的食物，紅唇微動。

“是不合胃口。”筱田淡淡說道。

貝蒂神色一變，笑道：“沒關系，下次我們換一家餐廳，或者你親自做。”她雙手托腮，美眸注視著男人。“只要是你的，我都合胃口。”

筱田拿起刀叉，插起一塊兒肉，放到眼前，透過這塊兒肉可以看見女人的眼睛。“不合胃口，不代表曾經不愛吃，合胃口的，卻一定是現在喜歡的。”

女人臉上的笑容消失。“我哪一點比不上她？”

筱田站起身，笑道：“你哪一點都比她強，真的。也可能我是真的賤吧，我就喜歡她沖我發火，揪我的胡子，掰我的黃瓜，哈哈。”

貝蒂臉色愈發陰沉。

“要說有一點你比不上她的…”筱田三郎伸出一根手指，“她，能讓我從這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