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義田返回到了家里,看見一眾人在里面焦急的等待,其中便有李玉泉。而其他人,他的妻子王婧,坐在一張椅子上抹著眼淚,嘴里叨念著不知什么。旁邊是胡曉梅,想要安慰王婧,轉過頭張開嘴,結果又縮了回來。那兩個小年輕皆都沉默不語,低著頭,不去看對方一眼。
唯獨這些人,再無其他。他的心沉了下去,但又隨即僥幸般的升騰而起——不落還沒有回來,他這樣想著,可這有如何?他又不是村子里的人,外面還下著暴雨,根本不熟悉這里。張義田轉而便擔心起了不落,怕他走丟。
他剛一踏進房門,走到民舍一樓里面,所有人目光像箭似的朝他射過來。張義田咧嘴笑了笑,沒有說話,身形落寞地走到門口旁的一張椅子旁,坐下,拿出褲兜里的煙,煙盒濕了大半。這時一根干燥的香煙遞了過來,他抬頭一看,是李玉泉。張義田接過咬在嘴里,不多時煙霧彌漫,他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聆聽著嘩嘩的雨聲。
他沒有緊接著去找,需要等不落回來開排除哪些地方沒有小慧,當然,這是在沒有找到的前提下。
“李毅,胡軍。”他睜開眼忽然說道,被叫到名字的二人,不解又心里有些不安地看向他,王婧的哭聲也停止了。
張義田說:“你們倆都跟我家小慧從小長大,雖然胡軍在稍微大一點后就離開了村子,但也沒有太大的關系。”他吐出一口煙,仿佛這樣能使他平靜下來。“留在這里也好,離開這里也罷,我只想我家小慧能夠過得快樂,而不是像今天這樣,明白嗎?”
“對不起,張叔。”說話的是胡軍,“或許我不該回來打擾小慧的生活,可我…可我非常在意她,一想到在她二十歲左右的時候,很有可能會選擇嫁人,我就于心不安。”他說得話聽起來很真誠,但越是真誠,李毅就越是陰沉著臉。
胡軍還沒有說完:“今天這個狀況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我想或許是小慧知道這件事,但我不清楚為什么她反應這么大。”
“是啊。”胡曉梅一旁幫襯道,“我們又沒有強制帶她走,這不相親嗎,怎么還突然跑雨里去了。”
張義田也是疑惑,從張慧的舉動上來看,她八九不離十應該是知道了胡軍此次回來,是沖著自己而來,焦躁一點,也可以理解。
“對了,我記得在出去時,小慧好像說…說什么‘夠了’之類的,你們倆到底干什么著?”李玉泉問道。
李毅和胡軍聞言,臉色皆有些訕訕,暗地里爭風吃醋,在情敵之間很正常,可要這些事擺在臺面上公開來講,多少讓人羞于出口。兩人扭捏神態落在王婧眼中,哪里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就跟學生作弊,自以為監考老師不知道,其實不知道的是,老師有時根本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老師也是從學生時代過來的,這點兒小心思難道還不知道?
“李毅,你跟小慧是不是好上了?”王婧此言一出口,震驚四座。紛紛將目光投向臉色錯愕的李毅。
胡軍也是緊張地看著他,他并不知道李毅與張慧是戀人關系,只不過在他回到村子后,張慧很少與李毅有親密舉動,以至于他以為二人并無情侶關系。事實上也差不多,剛剛表白,就出現了攔路虎,而且這只攔路虎還是那么致命。
“我…”李毅張了張嘴,話卻是說不出口,難以啟齒。
這時,一道聲音響起。
“張大哥,你看看我帶誰回來了?”
只見一男一女從雨幕中闖進了屋內,男人身上的衣服有好幾處撕裂,碎布條隨風搖擺,將里面劃傷的皮膚暴露在外,看得人觸目驚心。鮮血浸染了全身,染紅了他的衣物,尤其是右手臂處纏繞著布條,滿是血色。女的看上去狀況要稍微好一點,渾身泥濘不堪,臟兮兮的,一張俏臉滿是泥土,長發也因泥水而粘連在一起,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右手臂上也纏繞著布條。
兩人相互攙扶,像是剛經歷過一場災難似的。
所有人站起身,王婧更是喜極而泣,跑過來就想抱住張慧,可發覺到二人此時的身體狀況,頓時又驚又怕。
“我去叫醫師。”李玉泉說完就跑了出去。
其他人紛紛給兩人讓座,回到這里,不落才是松了一口氣,現在的他只感覺精神恍惚,腦子一陣暈一陣清明,回到房子里,不再有雨水沖刷他的身體,反而感覺手腳冰涼,渾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口開始發難,使得他牽一發而動全身,這酸爽,回味無窮!
沒一會兒,村里的醫師就到了,是個年過半百的老者,提著一個手提箱。來了之后沒有多說,直接為二人檢查傷勢。
“怎么樣,醫師?”王婧憂心忡忡道。
醫師緊蹙眉頭,欲言又止。
“真是奇怪啊。”他有些琢磨不透。
張義田趕緊問:“怎么了,是很嚴重嗎?”
醫師搖搖頭,回答道:“不不,傷勢有些嚴重,但沒傷其根本,上一些藥,包扎一下,修養兩個多月就好了。”
“那您為什么說奇怪?”見相安無事,王婧終于是放下心來,緩緩松了一口氣。
“我奇怪的是,小慧和這位小哥受傷部位相同,傷勢也似乎如出一轍,像是打一個模子里做出來的。”聽這意思,這位醫師對其還是很感到驚奇的,他問向不落。“看小哥傷口和劃痕,你們倆是遭遇了黑熊吧?”
“是。”不落很干脆。
屋內眾人一片驚呼。
醫師好奇道:“那你們倆是怎么在受了傷的情況下逃脫的?”
不落說出了事先準備好的說辭。“我和小慧都被攻擊了,但雨水模糊了黑熊的視線,我在奮力抵抗中就撿起地上的碎石,扎進了它的眼睛里,然后我就帶著小慧滑下山坡,逃了回來。”
不落如此一說,他們也就如此一聽,畢竟二人安全回歸,沒有什么是比這個更重要的事了。不落的說辭卻是跟匪夷所思,但相較于真相,這已經是他們可以接受的程度了。
在回來之前的路上,不落特意囑托張慧不要將貓頭鷹的事,與自己是能力者的事告訴村里的人,無論是別人,還是她的父母。不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雖然她驚異于所見之事,可張慧不會做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所以到目前為止,都是不落在說話,張慧只是表現出一副驚魂未定的神態,一問三不知。
村子里畢竟有眾多獵戶,這種受得傷幾乎是常態,所以對應的藥品和草藥也齊全,醫師在重新帶來所需之物后,沒過多久,便三下五除二為二人包扎好了。而不落需要做的,僅僅是注意不要沾到水,不要牽扯到傷口,不要使其病變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