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嵐所感受到的熱量并非只是發燙,而是灼燒。
自他再次引天地靈氣入地脈時,便陷入了一片物我兩忘的混沌中。
待他醒來時,他發現自己又化作了一片土地。
不能動、不能喊,只是直勾勾地看著清澈的藍天。
但這次他的心已沒有任何驚慌,因他早已有心理準備。
這次,他只是靜靜地看著藍天上的風云變幻。
突然,清澈的藍天抹上了幾分暗色。
不知何處而來的烏云漸漸在天空中積聚。
不消片刻,湛藍的天與和熙的陽光被漫天的烏云遮蔽。
措不及防的,一道巨大無比的閃電忽然從烏云間劈下,直劈到段嵐的身上。
段嵐只感到全身劇震,接下來,他所化身的那一片土地,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土地上的一切,正被火舌舔舐著。
仿佛是應和著土地上的大火,段嵐感到自己的體內,一股難以忍受的熾熱忽然間爆發開來。
段嵐所化作的那一片土地上的大大小小的火山,此時竟然一起噴發。
段嵐眼前那灰蒙蒙的一片,已不知是天上的烏云抑或是火山噴發所形成的火山灰。
段嵐只感到自己的體內體外都被高溫灼燒著。
這般痛楚,若是在平時,段嵐早已痛得不省人事。
但是,他現在的意識竟是清明如常,他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這常人根本無法忍受的痛楚。
他很想喊,他很想哭!
但是,現在他只是一片土地。
一片默默承受著天災的土地。
灼燒在持續著,段嵐只感到每過一秒都仿佛過了一世。
此刻,他很想脫離這場景,但他又絲毫不懂脫離練功的方法。
也不知被灼燒了多久,段嵐竟然發現自己竟然可漸漸地接受這一身灼熱的疼痛。
他靜靜地感受痛楚一波波地在自己的身上蔓延開來。
大夫來了。
在黃遠辰、黃月兒和小翠的注視下,傷寒大夫用他枯瘦的老手把了把段嵐的脈,老臉上掠過一絲疑惑之色,然后捋須道:“這小孩童的脈搏竟是出奇的強勁,不似得一般的風寒。黃家主,這孩童身上有發生過什么事嗎?”
“今早,紀蓮春大夫曾對這孩童施過針。”黃遠辰道。
傷寒大夫沉思了一會兒,道:“也許是這個小孩本來身體虛弱,但是受傷極重,紀蓮春大夫的‘金針過穴’對他來說會有點吃不消。”
他又沉吟了一會兒,道:“那我便就著這情況開一味退熱藥吧。”
他揮筆寫下藥方,黃遠辰忙吩咐仆人去抓藥。
藥熬好后,便由仆人一點點的從段嵐的唇齒間倒入。
那股苦澀的藥味,連黃遠辰聞了,都稍感不適。更別說黃月兒了,她一聞到藥味,便趕緊捏緊了鼻子,秀眉緊蹙,心想這藥熬出來有什么人可以喝得下。
但是段嵐什么都不知道。
段嵐仍然是一片土地,熊熊的大火燃燒著這片土地,炙熱的巖漿在這片土地的內外流淌。
剛開始,這股疼痛令他想了卻自己的生命。因為實在太痛、太痛。
但現在,他慢慢地,有種病態般地,開始享受這股疼痛。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種昏昏沉沉的感覺掩蓋了劇烈的疼痛。他又陷入了物我兩我的狀態中。
過了飯點之后,來查看她的黃月兒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他的體溫已恢復如常,芳心又驚又喜,心中大贊傷寒大夫的醫術高明。
但她又怎么知道,段嵐的身體發出的高溫并非是什么傷寒或者是紀蓮春的“金針過穴”所導致的。段嵐的退熱更不是傷寒大夫那一味退熱藥的作用。
段嵐的高溫只是因為段嵐強行打通地脈時所引發的天地幻象所致,高溫的褪去只是因為天地幻象的時間已到罷了。
直到黃月兒查看段嵐兩個時辰之后,段嵐才醒了過來。
仿佛沉睡已久的上古之神從混沌中蘇醒。
他猛然坐起,心中對那種劇烈的痛楚仍猶有余悸,他慌忙查看了下自己的身軀。
發現自己的身軀一切如常,身體并沒有被烈火和巖漿灼燒過的痕跡,輕松地呼出了一口氣。
“原來剛才是做了一個夢。”段嵐心想。
但是,段嵐轉念一想,又感到不妥,因為在剛才的夢中,他仍然是一片土地。
因此,他便在心中暗暗猜測,這是因為打通經脈而產生的夢。
果然,他發現另一絲細細的經脈,出現在了兩個穴道間,與之前打通的那一道經脈連在了一起。而且,之前的那道經脈,稍微粗了些。
下意識地,他又運轉自己的精神力,去查看骨折處。
當看到自己骨折處的情況后,他又驚又喜。
他的骨折處,竟然有愈合的跡象。
而且,更為奇怪的是,他發現骨頭竟蒙上了一種似白玉又似鋼鐵的奇異顏色。
這種顏色,正是從天地混沌中孕育出來的上古之神的骨骼顏色。
天上經歷過這一步的神,通常把這一步稱作“烈火煅鋼骨”。
段嵐此時也略微地感覺到,祁風老妖當天所說的三張被人所爭奪的神圖,應該就是這三張圖紙了。既然這圖紙被冠以“神”,也許真有通神之能。而且,這三張圖竟然能被修真者爭奪,必然有著其寶貴之處。
“莫非,打通了這三道經脈,真的能踏入修真者的世界?”段嵐心中猜測著。
李青靈的面容,又在他的心中浮現。
翌日,段嵐用過豐盛的早餐后,紀蓮春便來了。
他采用了另一套手法來施針。
他越施針,臉色變得越怪。
“奇跡,真是奇跡!”他喃喃道。
“小兄弟,你的傷處恢復有望!”
這次他沒有說謊,一雙老眼閃爍著誠摯的喜悅。
“哦,真的嗎!”
這次輪到段嵐說謊了。
他那驚訝模樣,似乎真的是突然知道這消息。
若是他不裝出這模樣,紀蓮春定會疑惑為什么這小孩童會這么淡定,定會猜想難道另有高人暗中醫治這孩童,令這孩童早已得知了自己的情況。
紀蓮春施針過后,便把段嵐的情況告訴了黃家的人。
黃月兒自是心中歡喜,黃遠辰聽到段嵐日后可以恢復如常,大感驚奇,暗想這小孩的筋骨資質竟是奇好,竟可從這種重傷恢復過來,心中的收徒之念更盛。
段嵐的恢復,經過黃家人的宣揚之后,紀蓮春的神醫之名也更加牢固了。
紀蓮春第三次施針后的一日,段嵐的骨折處已幾乎復原,這是他這幾天來一有時間就修煉神圖的結果。
自那次“烈火煅鋼骨”之后,他再也沒有經歷過異像,但他也沒有開辟出另一段經脈。
不過他已經開辟出的那兩段經脈隨著他灌注的天地靈氣而越來越粗壯,他的骨骼也越來越堅硬,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身軀有一種奇特的力量正在生成、孕育。
他現在,已可以拄著雙拐行動。
他出門,拄著雙拐,看著天上的云。
“月兒!我來了!我來看你來了!”
隨著一把嬌俏高昂的女聲,一個身穿紫色勁裝的美麗少女以優美矯健的身姿在黃家的府邸施展著上乘輕功。
聽到這把聲音,在里室的黃月兒便知道是她的好友風迎瑜來了。
風迎瑜還沒見到正在趕出來的黃月兒,便看到了拄著拐杖的段嵐。
“你……是誰?”風迎瑜一雙精靈明亮的美眸在段嵐的身上打轉。
此時,黃月兒也來了,她也看到了拄著拐杖的段嵐,聽到了風迎瑜的問話。
“這是我新交的朋友,段嵐。”黃月兒回答道。
“段?莫非是濂州段家的公子?”風迎瑜心中想著。
風迎瑜是一個大人物的獨女,自小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長這么大都沒和底層的百姓打過交道,因此,他想眼前的少年既然能住在黃家,必也是名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