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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生來為了認(rèn)識你之后

章洋發(fā)表感嘆,“許亦真,你平時應(yīng)該很辛苦吧?一個人帶許航。”

草地上孩子們的笑鬧聲傳來。我看了看玻璃門,不知道葉蓉蓉和她堂弟為什么去了那么久。

我看了一眼陸致成,他還在燒烤架前忙碌著。

我問年輕人,航航,你想再去玩槍嗎?回家可就沒得玩了。許航猶豫了一下,好象決定了聽從內(nèi)心的召喚。他從長凳上跳下來對我說,媽媽再見,待會兒見。他又朝桌邊的人揮揮手,再跑到陸致成的身邊,不情不愿的說,“黑叔叔,謝謝你,等一下你再教我做烤串”。然后,他轉(zhuǎn)身朝草地上的孩子們跑去。

我順勢站了起來,“怎么蓉蓉她們?nèi)チ四敲淳茫课乙踩タ纯从惺裁纯梢詭兔Φ摹!?

章洋看著我,“許亦真,你還沒回答我的話。”

這種同事間的閑聊,需要認(rèn)真回答嗎,我思忖著。我看到章洋和周姐,還有陸致成,他們同時將眼光投射給我。陸致成臉上的神色中,似乎帶上了一絲憐憫?

我想了想,對他們套用了一句我曾經(jīng)寫給凌云的話。

“不,一點兒也不辛苦。每一天我都覺得,我活得很開心,很快樂”,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fù)鲁觯罢娴摹TS航給我的生活帶來了全部的意義。”

我看著草地上,許航和楊帆還有其他孩子們追逐打鬧的身影。

玻璃門被拉開,葉蓉蓉和她堂弟推著一個小車走了出來,車上擺滿了各種飲料食材和餐具。后面跟進(jìn)來幾個人,其他同事也都到齊了,院子里笑語歡騰起來。我們七手八腳將車上的東西搬到餐桌上,陸致成又端來一大盤烤串?dāng)[上桌。大家圍在桌邊,互相讓著就坐。

座位不太夠,我走開去看許航。孩子們都在瘋跑瘋玩,也不吃東西。周姐和她先生站在樹蔭下,和我閑聊了幾句。我們談到孩子擇校的事。周姐說,實驗小學(xué)最好,就是太難進(jìn)去,接著又把許航夸了一通。

有同事喊我們?nèi)コ钥敬覀兙鸵黄鹱呋夭妥肋叀孜荒贻p同事取代了陸致成,忙活起燒烤的事來。他們動作麻利,很快烤了許多玉米蔬菜和烤串送上桌來。

午后的陽光融融,清風(fēng)拂面。仰望頭頂?shù)乃{(lán)天白云,油然而生心曠神怡的感受。在這樣美麗的環(huán)境中,周圍一片歡聲笑語,幾乎讓我產(chǎn)生了一種強(qiáng)烈的幻想。如果,如果這里是我可以經(jīng)常來光顧的地方,那該有多好啊!

我看了一眼坐在餐桌旁,那個身穿黑色T恤衫的人。此刻,他正在和同事聊天,神情悠閑自在。

僅僅是因為這里的環(huán)境好嗎?還是因為,因為這里有他?

周姐走到我身邊說,亦真,你怎么不拿東西吃?我舉了舉手里的飲料。周姐搖了搖頭,你喝完汽水,肚子就飽了。

坐在桌邊的葉蓉蓉在這時說,

“陸boss,我看見你和你女朋友的照片了。你女朋友長得真好看。”

她的聲音清晰悅耳,帶著甜笑。有同事立即附和,是啊,好漂亮。

陸致成停住了談話,他突然抬起頭來,直直地看向我。在那一瞬間,我們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我的心鼓動著。我連忙別開了眼。剛才那種愉快的心情,轉(zhuǎn)眼之間消失不見了。

我端著那聽雪碧,重新走去草地上,盯著搖曳的樹影發(fā)愣。許航跑了過來,告訴我他想要噓噓。我放下雪碧罐,牽著他的手,走回屋里去。

和許航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我看到墻上有一排相框,慢慢停住了腳步。

其中有一張,陸致成和一個嬌小的女孩并肩站在一起。誠如葉蓉蓉所言,那女孩長得十分美貌。我的心,不知道為什么,緊緊地縮成了一團(tuán)。

許航拉著我的衣袖。媽媽媽媽,他們是誰,你認(rèn)識嗎?

我搖搖頭,低頭對他說,不認(rèn)識,我們走吧。

“她是楊帆的媽媽,我姐姐。她叫陸致遠(yuǎn),名字有點兒象男生。”

我猛然一驚,循著聲音抬頭。

陸致成站在玻璃門那里。

我有點慌亂,攥緊了許航的手。

他接著說,“不知道大家是什么意思。一張陳年的舊照片,我上學(xué)的時候和我姐照的。這是在夸我少年老成嗎?”

他的話音里,有一絲愉悅。

我拾起自己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你姐姐,你姐姐生孩子還挺早的哈。”

我突然聯(lián)想起自己和許航的情況,十分尷尬,停住了嘴。

陸致成清朗的聲音又響起來,

“不早。如果上天能早點賜予這么美好的禮物,那只能說是一種幸運。”他一動不動的望著我,“有時候,我們只會遺憾它來得太遲。但是,幸好它最終還是來了,對嗎。”

我靜靜的看著他。他的目光,他的聲音,就在我的咫尺之遙。

他的聲音里,似乎不再有憤怒的情緒。那里好象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我的心跳,漸漸迅速,漸漸輕快,它仿佛自己長上了翅膀,撲棱著想要騰地而起,而我也幾乎無法再按捺住它的腳步。

許航扯了一下我的胳膊,我低頭去看他。他不高興的說,

“媽媽,我們出去吧,為什么要站在這里和黑叔叔說話,一直說個不停?”

我脹紅了臉,牽著許航的手,向陸致成走去。

他替我們打開了玻璃門。我牽著許航,經(jīng)過他的身側(cè),走出門去。

外面還是像剛才那樣,清風(fēng)習(xí)習(xí),正是午后最迷人的時光。

我取了一些烤串,坐在長凳上,一只一只拔下來喂給許航吃。他吃得很歡,比平時在家吃的多多了。我媽媽常說,小孩子都這樣,隔鍋的飯香。

吃過飯,章洋招呼大家,桌球,撲克,游戲,卡拉OK,讓大家各選一樣。葉蓉蓉的堂弟搭話說,他選唱歌。他說,我姐姐很會唱歌,在大學(xué)里就是校園歌手。葉蓉蓉笑著推了他一把。

一堆人很快分成了幾處散開。

楊帆跑過來對我們說,許航,你還想不想打槍?許航說,他想玩電玩。楊帆向他擺了個Okay的手勢。然后他們一大一小一起問我可不可以,我點了頭。許航高興地一跳,蹦下長凳。他們剛要跑開,我想想不放心,又喊了一句,別玩太暴力的啊。楊帆邊往后退邊說,阿姨你就放心吧。許航迫不及待,沖在了楊帆的前頭,倆人一同跑進(jìn)屋去。

章洋抱著個大紙盒,拿著接線板走了出來。葉蓉蓉的堂弟立即站起來幫忙。很快,他們架起了整套設(shè)備。真的要唱卡拉OK啊?

章洋一邊忙,一邊說,

“今天天氣這么好,所見之處,都是鮮花芳草和美人。待會兒一定會余音繞梁、三日不絕。我們大家一起來制造點噪音,讓你們的陸boss好好的被鄰居投訴一回。也讓周圍的鄰居們都知道知道,此人并非真的是個和尚,或者有什么其他不足為外人道的傾向。你們說,好不好?”

他說到美人的時候,朝葉蓉蓉看了看。一群人哄笑起來。葉蓉蓉紅了臉。

陸致成無動于衷地收拾著燒烤架,好象沒聽見章洋在那兒大放厥詞。

我不會唱歌,有點想走開。葉蓉蓉朝我招手說,亦真姐,你快過來。我說,這個我真來不了。她說,你過來陪我嘛,求你了。我不好推辭,只能走了過去。

葉蓉蓉打開手機(jī),翻出一首歌說,亦真姐,這音樂就是卡拉OK,你跟著伴唱走就可以了。我趕緊搖手說,我跟著唱,伴唱也會被我?guī)崃恕4蠹倚ζ饋怼N艺f,蓉蓉,還是你來唱吧,你弟弟剛才說過了,你唱歌好聽。

葉蓉蓉大大方方的拿起了話筒,合著手機(jī)里的音樂,輕聲唱了起來。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原來,蓉蓉真的很會唱歌。那么甜美的聲音,那么悠揚。

“輕輕的一個吻,已經(jīng)打動我的心。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

恍惚中我想起了秦月。秦月也酷愛唱卡拉OK。她的歌聲,也是那么的甜美,那么的悠揚。

秦月,南半球的澳大利亞,此時正是接近冬季,你那里的氣溫還好嗎?

你還好嗎?

有沒有人與你立黃昏?有沒有人問你粥可溫?

這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你一直都過得好好的嗎?

為什么,你從來不肯給我來封信?

我心中酸痛,幾乎想立刻起身走開。

蓉蓉一曲結(jié)束,拉著我說,“見者有份,亦真姐,你必須來一首。”

我搖頭告訴她,我實在不會唱歌。

她的堂弟接道,“我可以和你合唱一首。”見我看他,他解釋說,“有人帶著,容易很多。”

我擺手說,不是謙虛,我五音不全,唱出來只會荒腔走板。

蓉蓉又說,那就選一首老歌吧,象我剛才那樣,選一首大家都知道的老歌。亦真姐,老歌你總是會一點的吧?她笑著說,“亦真姐,難道你沒有什么過去的人想要想念一下的嗎?一首老歌一片情,來吧!”

過去的人,故人。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故人,是所有用中文字的人都無法割舍的兩個字。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秦月,你如今還用中文字嗎?你的心中,還有你思念的故人嗎,在你說,你要和你的過去一刀兩斷之后?是的,你做到了,那么干脆,那么斬釘截鐵。不是嗎。

我伸出手,慢慢握住了葉蓉蓉的手機(jī)。

我輕聲說,有一首歌,我曾經(jīng)唱過,有人教過我。

葉蓉蓉立即說,哪一首?亦真姐我給你找。我告訴了她歌名。

陸致成走了過來,在桌前站住。

葉蓉蓉找到了歌,打開,是多年以前一位歌手的現(xiàn)場。她抱歉的說,這歌太老了,找不到卡拉OK,只有這種表演版本,亦真姐你可以跟著唱。我點頭說,這樣正好。

歌聲響起來。

“纖纖小手讓你握著,把它握成你的袖。纖纖小手讓你握著,解你的愁,你的憂。”

男歌手的聲音蒼涼。

我默默的聽著,回想當(dāng)年那個烏發(fā)垂肩的女孩,低頭撥著琴,憂傷地唱著這首歌的樣子。

葉蓉蓉輕推了我一下,我才看見,話筒遞到了我的眼前。我輕輕接了過去。歌聲到了那一段她曾經(jīng)教我的。我隨著手機(jī)里的音樂,輕輕張口,聲音干澀。

“自古多余恨的是我,千金換一笑的是我,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是我~~”

“只有那感動的是我,只有那感動的是你,生來為了認(rèn)識你之后,與你分離。”

我吐出最后那四個字,實在承受不住,我放下話筒,抿緊了嘴。

手機(jī)里,歌手的聲音還在繼續(xù),我強(qiáng)忍著情緒。等歌聲結(jié)束,我喃喃地說,對不起,好好的歌,叫我破壞了。

長桌的那頭,章洋一下一下鼓起了掌。大家跟著他,也稀稀拉拉的鼓起掌來。

葉蓉蓉的堂弟說,“沒有啊,很好聽。真想聽你再多唱幾句。”

我勉強(qiáng)回答,謝謝,過獎了。我的眼睛難受,聲音也破碎。我極力忍住。

葉蓉蓉說,“老弟,你閉嘴”。她拉起我的手,“對不起啊,亦真姐,讓你難過了。幸好許航不在這兒,不然肯定要怪我把你惹哭了。”

我輕聲說,“沒關(guān)系蓉蓉,我想起了教我唱這首歌的人。她和你一樣,也擁有天籟之音。”

我抬頭時看見,陸致成在望著我。他的眼中,有一種幾乎可以被認(rèn)為是傷心的神色。他轉(zhuǎn)開了目光,不再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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