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靈山寺的香客很多，人山人海。

麗華突然想起來了，再過兩天就是高考了，怪不得路上風景那么好，沒有一個人停下腳步觀賞，原來都是考生的家長，不辭辛勞，登上靈山寺，為的就是幫孩子祈求，求菩薩保佑他們的孩子考好成績，考個好大學。

人在最無助的時候往往會把希望寄托在超自然的神身上，希望能借助神力實現自己的心愿。

“做父母的真不容易呀。”麗華不由地從內心深處發出了這樣的感慨。她苦笑了一下：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廟里煙霧繚繞，讓人睜不開眼，麗華點了點香，跪在菩薩面前，她學著前面那位中年母親的樣子，告訴了菩薩女兒的出生年月，家住在哪里，現在那里讀書。最后她請求菩薩：保佑在美國念博士的女兒雯雯，平平安安，身體健康。

燒香完，她又看了一下表，差三分鐘就是十二點了，“好險呀！”麗華禁不住地脫口而出。

此時她深深地舒了口氣，她相信菩薩一定聽到了她心中的請求，她把所有的愿望都寄托在菩薩身上了。

她總算松了口氣，身上的重擔終于卸了下來了。她的心情變得輕松了。

她感覺腳不再顫抖了，也一點不沉重了。她來到了寺廟外的一塊石板上休息。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她的身邊走過。

“郝雪的媽媽。”麗華趕忙叫住她。

那中年婦女連忙停下腳步，轉過身子，順著聲音一看：“你是……”眼前的這位婦女，既熟悉又陌生，好像有在哪兒見過一面。哦，想起來了，“你，你是李雯的媽媽吧？”

麗華微笑地，點頭說：“是，我就是李雯的媽媽。這么巧，在這兒碰見你。”她顯得有些高興。

麗華和郝雪的媽媽相識，是郝雪結婚前兩個月，她的母親知道李雯是她大學最好的同學，就找到李雯的家里，請李雯去勸勸郝雪，別急著結婚，多了解了解對方。

郝雪的媽媽問：“你是第一次來吧，以前我都沒有看到過你？”

麗華點頭說：“嗯，是的，我是第一次來。你……”

“哦，我已經來了一年了。”郝雪的媽媽說。

“你今天來是為李雯求姻緣的吧？”郝雪的媽媽單刀直入。

“哦，你怎么知道？”李雯的媽媽臉紅了，有些不知所措，不好意思地問。

“我聽我們家的小雪說，你家的李雯一心想學習，至今都還沒有結婚。”

“是，是的，真讓人操心。真羨慕你，郝雪大學畢業就結婚了，男方家還是有錢人，讓你這個當媽的省心了不少。”

李雯的媽媽原以為郝雪的媽媽聽了會很高興，這世上誰還不愛聽好話呢？誰知她不僅沒有高興反而顯得有些著急了，聲音都變了，尖叫起來：“哪有省心呢？”過了一會兒，她嘆了口氣，“唉，現在我比你還要操心呢，我來寺廟就是求菩薩保佑她平安的。”

“比我操心？”麗華不由地重復了一遍。聽李雯說，郝雪長得很漂亮。班上追她的同學很多，她一個也沒看上卻看上了一個富二代。

麗華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郝雪的媽媽，心里想：“你女兒，大學一畢業就嫁給了富二代，衣食無憂了，還說比我操心，真是個坐著講話不會腰疼呀。如果我們家女兒雯雯當初大學畢業也能跟郝雪一樣遇到一個好男孩，然后結婚，生子。我這當媽的別提心里有多高興了，而且她的爸爸就……不過……”

“真的！”郝雪的媽媽再次強調，她想起了兩年前的那個讓她痛心疾首的電話。

媽媽來電話了……媽媽來電話了……媽媽來電話了，郝雪媽媽的手機鈴聲響了。這鈴聲是去年暑假，郝雪給媽媽下載的。每次郝雪媽媽聽到這個鈴聲都有一種特別親切的感覺，就好像郝雪在說，媽媽接我電話，媽媽接我電話。

“喂，寶貝女兒什么事？”媽媽面帶微笑，滿臉幸福地問女兒。

“媽媽，我交男朋友了，我想結婚了。”電話那頭的女兒興奮地說。

“什么結婚？”媽媽立刻收起了笑容，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女兒馬上就要大學畢業了，她更希望聽到女兒說她找到一份好工作，而不是希望聽到她這么快就要結婚。

“孩子，你才大學剛畢業，年紀還小，還是先找一份好工作吧。”媽媽勸郝雪說。

“不要，不要，不要……”女兒一連說了“三個不要”，然后撒嬌地說，“媽媽，女孩子工作好，還不如嫁個好老公，我才不要工作呢。”

媽媽愣住了，“我才不要工作。”這六個字特別扎心。她心想：不工作？那辛辛苦苦讀了那么多年的書，那大學四年不就白讀了嗎？不行。

“女兒聽媽媽說，不要這么急結婚，還是先找一份好工作。女孩子自己要有一份穩定的工作，生活才會幸福。”媽媽再次勸郝雪。

“不要，不要，我就是想結婚，”女兒再次強調。

看來女兒是被結婚沖昏了腦袋，自己現在再說什么她都聽不進去了。

她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問：“孩子，那男孩是干什么的，你們認識多久了？”

“他叫劉福是個富二代。我們已經認識兩個月了。”女兒話語中流露出了幸福，媽聽出了女兒對這份感情很滿意。

媽媽大吃一驚：“兩個月？你們才認識兩個月就要結婚，你不會開玩笑吧，孩子婚姻是人生大事，不是過家家，認識兩個月就要結婚，這也太快了，我不同意。”媽媽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媽媽你落后了，現在人家還有認識一個星期就結婚的，這叫‘閃婚’很時髦的。”郝雪不以為然地回答。

“女兒，咱們是普通人家，‘閃婚’這個不合適。而且富二代與我們門不當戶不對的，人們常說，嫁入豪門深似海，有錢人的媳婦不是那么好做的。我們這普通人家的孩子，你嫁進去后，公婆會瞧不起你的。”媽媽苦口婆心地勸女兒。

“媽媽不會的，不會的，劉福很愛我的，他常送我很多貴重的東西。”女兒甜蜜地說。

“媽是過來人了，媽媽就是覺得你們不合適，我難道還會害你嗎？”媽媽有些不開心了，反問道。

“不會，不會的，我就是要跟劉福結婚。”

“女兒，乖，聽媽的話趕緊分手吧。去找一份好工作吧！”媽媽哀求說。

“不要，不要，工作好，還不如嫁的好。劉福已經跟我承諾了：他能給我的不僅是鉆石、鮮花，還有這張長期的飯票。媽媽你聽聽，你聽聽，他說的多真誠。”女兒激動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了。

“孩子，這個前提是你能端的住這個碗，吃得下這口飯呀。肉要長在自己身上才有用，孩子不要急著結婚，還是去找一份工作吧！”媽媽還是苦口婆心的勸著。

“媽媽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一定能端的住這個碗，吃得下這口飯的。媽媽你要對女兒有信心，相信女兒的能力。”電話那頭的女兒郝雪自信心滿滿的。

女兒郝雪的信心并沒有打消媽媽的顧慮，媽媽一想到電視電影上，那些嫁入豪門被婆婆虐待的媳婦，后背就一陣發涼。

“不行，不行，你們還是趕快分手吧！”媽媽揮了揮手，果斷地說，仿佛女兒就在眼前似的。

女兒聽出媽媽非常生氣的聲音，著急了，就反問她：“分手？難道就因為他是有錢人嗎？媽，我又不是孩子了，我知道什么樣的男人適合自己。”一向尊重母親的女兒，可這次她與媽媽較上了勁兒。

“太快了，不合適，不合適，不合適。”媽媽一連說出了三個不合適。

氣得郝雪沖著手機那邊的媽媽大聲說：“好了，我們已經沒法溝通了。”說著她就把電話掛了。

直到深夜十二點多的時候，郝雪給媽媽發來了一條短信：媽，我從小到大的人生，都是由你一手安排的，在我個人問題上，希望你也尊重我一次。

媽媽哭了，她回復女兒一條短信：“女兒，媽媽尊重你，但先讓媽媽跟他見一次面好嗎？”

“嗯，過幾天我就把他帶回去。”顯然女兒很滿意媽媽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