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于秋日的蒼白光線從淺灰色的窗簾縫隙溜進沉寂的室內。

雨聲淅淅瀝瀝。

今出川的睫毛顫了顫，然后才緩緩睜開眼睛。

殘存的睡意在看清眼前的場景時蕩然無存，耳邊只剩下雨聲中的心跳聲，以及淺淺地落進耳畔和心底的屬于另一個人的呼吸聲——這是，西野七瀨？

漂亮的睡顏被無限放大，連細微的絨毛都清晰可見，身上屬于另一個人的體溫和重量因為這種過近的距離顯得十分曖昧，曖昧的感覺——在視線下意識落在暴露在空氣中的半邊光潔圓潤的肩頭時候達到了極致。

今出川沒忍住倒吸了口涼氣，卻又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刻意克制住了動作幅度。

這個人竟然緊緊地環著自己的腰，手還肆無忌憚地貼在自己的后背上——從記事起就從來沒有和其他人一起同床共枕過的今出川，在意識到這個問題時，內心震動異常。

她陷入了一種巨大的不知所措——昨晚發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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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田繪梨花有些狐疑地看著并肩走進來的兩個人，隨口抱怨：“你們未免也太磨蹭了吧。”

今出川將手上的東西放在餐桌上，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她此刻還處于一種由西野七瀨帶來的奇異的氛圍之中，只覺得心跳有些亂，無序又失控的樣子，讓向來一板一眼、有條不紊的她感到一種難言的不安和焦躁。

她有些懊惱地咬了咬下唇，卻又情不自禁地回憶起來先前西野七瀨貼在自己脊背上時的觸感。

尾椎骨微麻。

“是我太慢了，小渡在等我。”

西野七瀨輕笑著向此刻正在拆著打包盒的生田繪梨花解釋。

生田繪梨花又抬眼看向她們，直接問道：“你們是在門口聊天嗎？怎么這么快就這么親近了？”

據她所知，小渡是一個很好相處但卻不容易拉近距離的人。

為什么娜醬這么快就——叫得這么親密了？

而且看小渡的反應，好像也不抗拒。

不，不是不抗拒，好像還有一點愉快？就像被順毛之后感到很舒服卻還要堅持高傲樣子的布偶貓。

“小渡？”

她有些遲疑地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今出川下意識眨巴了一下眼睛，從心猿意馬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她情不自禁地皺了一下眉頭，因為自己的失態而生出了更多的懊惱情緒。

“花花，你剛剛在說什么？”

今出川緩緩坐下。

“花花在說為什么我們這么快就熟悉起來了。”

西野七瀨輕輕笑了一聲，然后倒在今出川身旁的椅子上。

她的姿態慵懶，和今出川形成了鮮明對比。

“不過我也覺得奇妙呢，大概是——一見如故？”

她伸手輕輕地碰了碰今出川的肩膀，收回手的時候，不經意間，指尖劃過了今出川的側頸和耳垂。

“Nice to meet you.”

西野七瀨用氣音緩緩地說道，故意壓低的聲線，有幾分性感。

氣場這種東西，不過只是遇強則弱，遇弱則強而已。

明明她不是一個強勢的人，但在今出川耳朵變紅的那一刻，她和今出川之間的主從關系已經徹底顛倒了過來。

生田繪梨花傻傻地笑，樂呵呵地應和：“確實！我小學的時候也是，和小渡一見如故。”

“原來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關系啊。”

“但是中學的時候小渡就出國念書了，所以——有點遺憾呢，是不是，小渡？”

生田繪梨花推了一把此刻還在神游天外的今出川，很困惑：“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今出川板著臉，“還好。”

西野七瀨有些忍俊不禁，便也不再看花花和今出川，而是轉向餐桌。

她從塑料袋里扒拉出幾瓶酒精飲料，“誒，花花，你現在也像麻衣樣和misa她們一樣要在吃飯的時候喝酒助興嗎？”

“是小渡沒喝過這種飲料，所以我想讓她見見世面。”

生田繪梨花將粉色易拉罐推到了今出川的面前。

今出川很自然地單手打開了易拉罐拉環——以西野七瀨的視角看來，很像是在故意耍帥。

“只有小孩子才會把喝酒當成是見世面啦。”

西野七瀨小聲地吐槽了一句。

今出川皺著眉看她，正想說什么，卻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是生田繪梨花的電話。

“啊，小渡，我臨時有事。經紀人要過來接我，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娜醬，拜拜。”

生田繪梨花總是風風火火的性子。

像是一陣風掠過，今出川聽見門砰地一聲被關上，然后室內陷入了沉寂。

“噗——”

易拉罐被拉開和氣泡綻開的聲音合并在一起。

“要一起喝一杯嗎？見世面？”

小朋友。

西野七瀨笑著看她。

今出川垂下眼睛，雖然依舊沒什么表情，但是西野七瀨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失落。

今出川沒有吱聲，但很干脆地拿起易拉罐喝了一大口。

這種度數很低的酒精飲料，是不醉人的。

所以西野七瀨并沒有想太多，而是也跟著喝了一口，嗔怪道：“喝酒的時候要和人家碰杯的，哪有這樣自顧自的就喝了。花花說得對，你好像不怎么熟悉社會規則呢——你和花花同年嗎？”

今出川歪著頭，一邊掰著手指，一邊含糊不清地回答：“三歲。”

“嗯？”

西野七瀨看向她——臉紅得厲害，眼睛也紅紅的，不復先前那種清澈的、甚至有些冷淡的眼神，而是黏黏糊糊的、軟軟糯糯的。

“竟然醉了嗎。”

她試探性地戳了戳今出川的酒窩，命令道：“笑一個給我看看。”

今出川竟然真的很聽話地甜甜地笑了起來。

西野七瀨情不自禁地又喝了一口酒，錯開眼神，壓下了小鹿亂撞般的心跳，小聲嘀咕：“也太可愛了吧。”

她想了想，又看向今出川，指揮道：“叫我娜醬。”

“娜醬。”

喝暈了的今出川果然照做。

且粘乎的聲調加上原本偏冷的聲線，讓本就親密的昵稱更顯得親昵，甚至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你一直都只握生田醬的手——今天可以握我的手嗎？”

西野七瀨伸出手，笑意盈盈。

今出川懵懵懂懂地看著她，然后像是訓練有素的小狗一般，小心地、輕柔地，將自己的手放在了西野七瀨的手上。

下一秒，她失去了重心，一頭栽在了西野七瀨的頸窩上。

她仿佛要掙扎著爬起來，卻老是失敗，只能在西野七瀨的身上蹭來蹭去。

西野七瀨覺得有些癢，直接按住了她的頭頂，難得強勢：“安靜。”

今出川果然安靜了下來，也不再亂動。

于是濕熱的呼吸，酒精的味道，微甜的香氣，兩只手交纏之間的汗水，全都變得明顯。

而人的感知也變得敏感。

敏感到能夠感知到自己身上雞皮疙瘩一個一個地冒出來，也敏感到能夠感知到身體的體溫一點一點地上升，陌生的呼吸一寸一寸地染紅白皙的皮膚。

有點奇怪。

窸窸窣窣的聲音落入耳畔，然后漸漸變大，間雜著風撞在玻璃上的聲響。

原來是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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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聽見輕微的呻吟聲時，今出川下意識凝住眼神。

西野七瀨的睫毛在顫抖，是她即將醒來的預兆。

從后腰到脊背，觸感越發明顯，還因為身上的人的下意識動作變得有些酸癢難耐。

今出川屏住呼吸，大腦一片空白，選擇了立刻閉上眼睛。

然后西野七瀨醒了。

「雨下得好大」

這是她的第一想法。

「這么近的距離下，今出川竟然還是很漂亮」

她抽出一只手，微微撐著身子，開始仔細觀察今出川。

「唔，有點涼——」

西野七瀨低頭看了一眼。

昨晚胡亂披了一件今出川衣柜里的白襯衣作為睡衣，現在竟然松松垮垮地掉到了腰間——是誰的睡相不好呢？

敲門聲突然響起，生田繪梨花的聲音，隔著一道門，都能傳進來——

“小渡，你還沒醒嗎？”

這一刻，兩顆心同時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