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芳坐在我對面，兩根手指拎著瓷勺柄在那里左右晃蕩，時不時碰在碗壁上，發出很有節律的叮當叮當聲。

或許，她是把勺子和瓷碗當做了樂器；也可能實在是有些無聊了的緣故，她把左手托在腮幫子上開始盯著碗里的米粒。

里面的粥汁已經被她用勺子吃光了，但米粒似乎一點沒減少。這是一個很自律的女孩子，這頓宵夜于她而言，應該是真·碳水了。

可能我也不是很懂得風情這種東西，她叮當著碗勺子，我嗦啰著米粉。沒有了語言的交流，看起來就像兩個陌生人拼在一桌，卻又各自做著不相干的事情。

“時候不早了，走吧。”

最后，我還是忍住了打嗝的沖動，把反沖上來的胃氣又給咽了下去。也算是保留了書生在美人面前的最后一點儒雅了吧。

“其實，我不介意的。”

泠泠清音傳來，我大抵知道尹芳指的是什么。

嗝～

“額，舒服多了。哈哈……”

“嘻嘻……”

我笑，她也笑。

我仰頭大笑，她笑不露齒。

我彎腰捧腹，她花枝亂顫。

……

或許是看到了彼此尷尬的一面，關系也變得融洽起來。

旁人見了，不由得投來異樣中夾雜詢問和疑惑的目光。在他們看來，我和尹芳是莫名其妙與神經質的。

好在夜色很深，路燈昏黃，背對著食堂的燈光，大概是看不清我和尹芳的面目吧。

“喏……”

我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巾，給她遞了過去。忘記在哪里看到的，男生應該隨身帶著紙巾，這樣顯得比較暖男。

或者，原作者的意思是，這樣子比較容易給人留下好印象。

“嗯。”

微汗的額頭粘著她的細發，看起來有些凌亂。

“我到了，你慢點。”

從食堂的方向過來，先經過男生宿舍，然后才是女生樓。如果從教學樓的方向走來，則剛好相反。

回到宿舍，身心已經有些疲憊了。洗漱刷牙，剛躺下沒多久就收到了尹芳發來的段視頻。

然后，趁著熄燈前的幾分鐘，我把這件事情大概說了下，然后把視頻發到了群里。

他們是不會有意見的，也不可以有意見，誰敢有意見我就罵他。

“可是我下午還要訓練。”

這是潘修杰的聲音，他就睡在我上鋪。

我嗙鐺一腳踹在他床板上，差點沒把他踢翻下來。

“訓練個鬼哦，攏共才排練半小時，你就當做是熱身好了。這點運動量對你而言熱身都算不上，我看你就是懶。”

果然，這下子宿舍徹底安靜下來了。

半個小時，如果學會了動作大概能排練兩遍。

在這個躁動的青春期，讓他們花一兩小時去排練有些不太現實。男的要用籃球展示自己的魅力，女的要用熱情給自己意中人喝彩。

哪怕那個人在她們心中只是一個朦朧的影子，并沒有具象到某個人身上。

但是男的普遍認為，自己投籃蓋帽的姿勢是最帥的，恰好，女生似乎也有這個想法。

很難得，男女雙方竟然在這方面達成了共識。所以，哪怕我是班長，頂著班主任的名頭，頂著迎新晚會的大義，依舊不可以強迫他們每天花一兩個小時來排練。

我忽然覺得，班長可能是個巨坑。畢業之前，恐怕都爬不上來的那種。畢竟，我們這種縣中學，班長的職務基本屬于終身制。

盡管很多人都想來這個位置上坐一把，但真到了競選那天，他們又會把手中的選票投給前任，讓其連任下去。

第二天，蒙蒙亮我就醒了，宿舍院墻外面有稀稀拉拉腳步聲和交談聲。

興許是下過雨的緣故，今天的早晨格外清爽。既然睡不著，干脆就爬起來好了。

然而，我可能有點高估自己的精神力了。剛把肚子填飽，就有一陣困意襲來，讓人昏昏欲睡。

果然，飽暖思睡覺。

操場，晨風微涼。

我在籃球場上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穿著迷彩服。

“尹芳？”

我試探性的喊了一句。

“班長？”

她啪嗒啪嗒跑過來，調皮的行了個軍禮。看著她半認真的樣子，我也啪嗒的回了一下。

“噗哈哈……”

她正經的模樣瞬間崩塌，“班長大人，你可真逗。沒見人敬禮還鼓腮幫子的，哈哈……”

“你剛剛是在排練？這也太早了吧，吃東西沒？”

“我喝了水，吃了早飯就不好動了。”

她倒也老實。

“去把你的手機拿上，別弄丟了。”

籃球場距離小賣部很近，轉個身就到了。很多人趁著軍訓的間隙，經常跑去買冷飲。

“墊墊肚子吧。”

一盒牛奶，一個小面包。

“咦，班長，你怎么知道我早餐吃這個？”

“猜的。食堂那些東西，我覺得你可能覺得熱量太高，想來想去就只有牛奶面包了。營養足，還不容易長肉。”

隨便在籃球場旁邊的看臺上找了個地方，用手拍幾下就坐了。反正軍訓的迷彩服，弄臟了也不可惜。

“這么早起來，夠睡嗎？”我看時間，差不多還有半小時才軍訓。

“足夠了，不夠的話中午可以補回來啊。下午就要開始排練了，我得先把它學會了，不然到時候領舞豈不是很尷尬。”尹芳一邊咬著面包，一邊說，語氣有些含糊。

作為文娛委員，她絕對是合格的。也許是家庭教育的關系，所以什么事情都想著做到最好，哪怕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

就算跟我說話的時候，她耳朵里的藍牙耳機也都還有一只沒摘下來。按照她的說法，這是在熟悉音樂的節拍。

“這個舞蹈雖然簡單，但是節奏感很強，還有點快，如果跟不上節奏的話，看起來就像是群魔亂舞。這是我們進入高中的第一次表演，絕對不能出岔子。我要讓我們班一炮而紅。”

“有你這么敬業的班干，想不出名都難。”

“你別光顧著說話，趕緊吃。吃完消化一下，差不多開始軍訓了。”

拳頭那么大的面包，我見她半天好像也沒吃完。

說話的工夫，球場上陸陸續續有人過來了。三三兩兩，結伴而行。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時而發出歡快的笑聲。

寂靜的校園被打破，瞬間變得熱鬧起來。

“咦，你們兩個怎么在這里？”

葉小蕓和葉小雨混到了一塊，拉著手突然竄了出來。

然后，我見她好奇的打量著我和尹芳，“該不會是在約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