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藏書閣的時候，一切安然無恙，只有阿笙滿臉焦慮的望著門外，看到燕師兄平安歸來他整個人撲上去，驚喜之情溢于言表。

“文師姐找回來了嗎？六皇子既往不咎了嗎？有沒有被蘇長老發現你偷偷跑出去？”

這邊還沒回答，坐在地上隨意翻著冊子的聞人夜干咳兩聲，意思是你小子話太密了。

“師姐也在？”燕子初發現了書架后的聞人夜，直接繞開阿笙走了過去，那孩子緊追不舍的說著：“師姐一直沒離開過，就在這兒等你回來，燕師兄，你還沒說文師姐找回來了沒有？”

“是，被我五花大綁帶回來了，人家還不肯回來，死活要跟李紀回去當皇子妃。”

聞人夜合上冊子給了他一個白眼：“每一句正經的。”

“既然文師姐回來了，她就可以陪著你了，這樣我和師姐才能放心的走。”阿笙忽然如此說道，燕子初毫無防備，問他：“你們要走？下山？”

“嗯，我和師姐說好了，我先陪她去杏林鎮，然后她陪我找我爹，我們云游四海降妖除魔……”

“順便干柴烈火喜結良緣？”

“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阿笙急得直搖手，接著就被燕子初嘲笑了：“看把你緊張的，逗你的。”隨后他表情暗淡下來，無不失落的對阿笙說，“下山以后，好好聽師姐的話，不要被那些美女畫皮給騙了，人心難測，何況是妖。”

“我知道的。”

“你還勸他？不知道哪個人被妖迷的神魂顛倒命都不要。”聞人夜坐在殘陽下幽幽的說道，冷冽的話語在離別之際卻顯得無比珍貴。

“怎么辦啊，師姐不在了，再也沒人給我潑冷水了。”

“你就安心在藏書閣里待著，本來資質不錯，多學點東西，假以時日必定有所成就。”

“我沒聽錯吧，師姐在夸我？”

“我實話實說。”

一見兩人即將和好阿笙繼續乘勝追擊：“燕師兄，這次多虧了師姐幫你向袁大人求情，你要好好謝謝她。”

“不必。”聞人夜別過臉去，過往討厭的情緒全在此刻煙消云散，她感覺到燕子初的目光久久的落在自己身上，不知怎的，她妥協了，再次轉過臉的時候，迎上他撥云見日般燦爛的笑容，奇怪，他怎么好像一夜之間長大很多。

“師姐，這次真的要謝謝你，幫我們玄武門照顧好阿笙，我會在這里等你們回來。”

她什么也沒說，只是簡單的點點頭，這一刻或許并不是她所期待的，但是這一刻的安寧，是她曾經不敢奢求的。

這天晚上，她扣響了掌門劉品君的房門，她點燃油燈望著門外那張總是冷漠到極點的臉，此刻顯得異常柔和。

劉品君把她叫進了屋，深夜來訪必定有重大事宜，果然她一開口就讓人方寸大亂。

“掌門，明日起，我想下山修行，但我依然還是你的人，不管走到哪里，我的家始終在天池山。”

劉品君微蹙雙眉，一絲難舍之情油然而生，她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從一個無名的女孩成長為威震天下的捉妖師，她對她的愛全都寫在了日月星辰里，今日她卻說要走。

可她終究是要走的，她知道區區天池山根本留不住心如狂野的阿夜，她只能用緊鎖的眉宇去迎接她所有的決定。

“你想去哪里？”

“我想先回杏林鎮，然后到處走一走，看一看，世界上還有多少比我強的捉妖師。”

“既然出去了，就不要再掛念那么多，你心里裝的東西越多，就越累。阿夜，你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捉妖師了，你要想的不是誰比你強，而是如何讓自己變得更好。”

“謝謝掌門教誨，我會記在心里。”

“你一個人走嗎？”

被她猜對了，聞人夜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后開口道：“和阿笙一起走。”

“果然是阿笙。”

“他對我們來說是異類，而我也是異類，我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才能稍微感到一些平衡。”

劉品君笑了，露出眼角淡淡的皺紋：“阿笙是一個好孩子，他以后一定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身體里流著什么樣的血并不能決定他會成為什么樣的人，心才是決定一切的根源，你們兩個人一定會大有作為，我相信你們。”

“謝謝……謝謝師傅……”這次她不再尊稱她掌門，而是道了一聲師傅，就像小時候她跟著她學法術，叫她師傅一樣。

這一聲“師傅”喊的劉品君立刻濕了眼眶，也讓心如鐵石的聞人夜頃刻之間軟弱下來，一股熱流流遍全身，最后化作熱淚從眼眶里涌出。她不想讓掌門看到她的眼淚，便匆匆起身道了別，她行了一個大禮，額頭碰撞到地面的那一刻，她似乎聽到了震耳欲聾的巨響，那應該是十幾年前的某一天，掌門從廢墟里推開了壓在她身上的門板，那是預示著她第二次生命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