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微微動容。

抽回手，另一只手蓋住，身子動了動，顧吟淡淡地看著他，她若是偽裝，就不會失敗。

語氣有些輕快，“到哪里去了？”

這個話題轉移得太明顯，小六不會不知道，卻也是順著她的話下去，“該是用膳的時間了。”沒有直接說自己去了何處，小六說完，房間里突然多出兩人，而桌上也多出了一個圓木桶籠子。

房間里剩下兩個人，小六打開蓋子，取出里面的飯菜糕點，熟悉的味道瞬間飄在屋子里，顧吟皺了皺鼻子，香。

盛了飯，兩人邊吃邊聊著，沒管其他，顧吟也不會問為什么在宮中還需要自己備食，齊白洛還沒回來，想必也餓不了自己。

顧吟夾起一片菜葉，看了看一直注視著她的人，他的目光似乎一直在，顧吟看了看離唇不遠的筷子中的那片葉子，有些不舍，還是遞到小六的碗中，然后淡然地繼續吃著，以為偽裝地很好其實早已被發現不時偷瞄過來的眼神。

少年在她遞過去時一瞬怔然，隨即釋放一抹笑意，看他張唇輕咬那片，享受如是吃了世上最好的美食一般，狹長的眼眸彎彎，少年不論怎樣的場合都是那么隨意，氣質若然，一悉黑衣也擋不了明朗的光色，只是顧吟知道，很多時候都只是他在偽裝，她和他都是擅長的，骨子里，指不準是什么，哼，顧吟暗中罵了一聲，一個男人沒事長的那么漂亮干嘛！

顧吟深深看了一眼，少年隨著年歲越長越開，越來越像某個人了，若有所思。

“秦一暮來京了，昨日剛到。”剛才玄雨傳來消息，沒想到那人這么快便來了，幾乎是他們前腳剛來，那人就到，想來他吩咐的那些事還不至于讓那人花費太長的時間。

秦一暮，魔教的人，來京做何？

收到疑惑的眼神，給她夾了菜在碗里，看她吃了進去才道：“他是慕秋云的人。”

當日在洛城，秦一暮突然離開她知道和小六有關系，不然怎么那人一走小六就來了，要說這里沒有關系她打死都不信，更何況，這兩人在江湖上也是敵對的。

想到秦一暮，顧吟也想到了洛城的那個女子，既然秦一暮在京，她也微微放了一點心。

慕秋云，魔教的秦一暮是二皇子慕秋云的人，魔教也是聽命于秦一暮？可能嗎，那樣的男人，她不覺得他會聽命與誰。

若是，秦一暮這一番來京都只是為了助慕秋云？還有苗域，與陸貴妃的關系，和慕白云的牽扯，不知道可有她想要知道的事。

“他倒是來得挺快。”微微諷刺。

小六自然知道秦一暮和慕秋云的關系不會是主與仆，那樣說來也是有原因的。

魔教，其實是一分為二的，一半的權利在秦一暮手里，另一半，他也不知那人是誰，雖然接觸過，也不算是接觸，只能說是遠遠看過，而秦一暮去洛城，去李家，要帶走李如鴛的原因，他也知曉。

沒和十三說，是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現在只要護全李如鴛和李家的安危就可，事情似乎越來越離開原來的預算了。

“李家暫時無恙，你不需擔心，”只是，那里太平靜了，那夜的苗域人已回去，沒在洛城停留，也未隨著不日后要來的苗域人，或者是在暗處，若是這樣，便要更加小心了。

“嗯。”顧吟沒多說，有些事她可以想通，有些事卻也想不明白，比如說，秦一暮要帶走李如鴛到底是為何？

酉時，顧吟來到御書房，房內，只有皇上慕黎一人，范公公帶她進去什么也沒說就退下了。

慕黎坐在桌案前，桌案上文筆書墨，兩疊奏折疊得很高，此時慕黎正審查著其中的一個奏折，沒有抬眼看自己等的人來了，似乎不知道有這個人般。

顧吟站在下面，隨意地打量著四周，隨性淡定，仿佛不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而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上面的人沒說話，她也不急，等著就行，比耐心，她別的不說，這個可是有的。

慕黎批改奏折的時候，偷空抬眼向下面的人掃了兩眼，她是真的隨性所至什么都不怕還是只是假裝，洛城而來的人，和李家關系非凡，顧姓，而這般年齡，如果不是肯定那個孩子已死，這人是男子，長相又是如此，他怕也是……

收起一張，慕黎這才仿佛是從奏折里埋頭出來的樣子，看向顧吟，“顧神醫可是等得久了？朕這一時倒是疏忽了。”語氣好像是有點抱歉，但天子會隨意與人道歉？

顧吟頷首道：“皇上日夜操忙國事，十三等得。”

慕黎眼眸微閃，道：“顧神醫，今日歇息的可好？”

顧吟答：“皇上安排的住處，自然是好。”不然哪里來的刺客？

慕黎仿佛聽不到顧吟話中的深意，道：“聽聞顧神醫是三位大人從洛城帶來的，與李家關系甚好，不知顧神醫家出何處，師承何人？”

顧吟答：“十三只是一個孤兒，師承山野之人，此生最好的便是尋求醫術的最高境界，與李家也只是因為作為一個醫者在醫治自己的病人而已。”

她說的也沒錯，她三歲被滅門，在岐山上生活十幾年，師父早已不問世事生活如山野之人，她自己，與李家除了血緣關系，其他的似乎都沒有。

慕黎精銳的眼色深了點，狀似好奇問：“哦，不知李家何人身有重病需得神醫所救？”一個孤兒，山野之人能教的出如此出色的人？這少年雖然相貌平凡，以小二和三兒所說不凡，他今日一見，這少年除了相貌，周身氣質清冷，眼神平淡仿若世間一切事物都入不了眼，也可知這人絕不是像這表面平庸。

而這樣一個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會在意皇榜里的金銀錢財地位？是因為聽說太后的重病，追求醫術境界……若是還好，若不是……

“李如卿，李家三少爺。”

李如卿，慕黎嘴里細嚼這三個字，有些熟悉。

“也是洛城的才子之一。”顧吟加上一句。

慕黎想起那天見的其中一個看起來柔弱的少年。

“原來如此，不知顧神醫今日在寧頤宮看出了什么，太后的病癥如何？”慕黎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便不再多問，眼下還是這件事讓他煩心。

顧吟知道慕黎一定會懷疑自己來宮里的目的，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既然他想知道，她就給一個，此時說出來，除了給太后治病，另一個理由也是為了能更好地隨身治療李如卿的病，雖然他不會全信，但也似乎找不出一個更重要的理由了。

“十三看出了些許，只是不知皇上是否真心想要太后醒來？”顧吟說來，絲毫不覺自己說的話有多么不逆，會惹怒天子。

眼神直直迎上慕黎那雙帶有壓迫性的眼睛，身上隱藏的氣勢也漸漸展示出來，她相信，慕黎這老家伙一定看出了點什么，此時她要做的便是要慕黎這個當今皇上做一個選擇，是選擇自己的親母太后，還是選擇，自己的枕邊人，及親生兒子。

她沒明說自己是否有救治太后的能力，似乎對自己可以治好太后胸有成竹，或者對自己的醫術有信心，換了一種方式，雖然有那種意思，卻也不同了。

慕黎有些驚訝，“少年”的眼清明仿佛能看穿一切隱藏的事物，他似乎透過這雙眼看到了那雙他不能忘記的眼，微微一怔也已恢復，聽了“少年”的話，同時也為這話驚怒，“少年”平坦淡然似乎不怕他的震怒降罪，質問他是否真心想要救太后性命，這已是觸動了他的麟角，若有外臣在，早已罵聲大逆不道。

看著泰然自若的少年，慕黎想不出他是真的無懼還是有什么倚仗，為了太后的病他暗處查訪多時，也只大約知道是與那兩人有關，沒有證據，可那兩人身后的勢力，他縱使是皇帝也無能為力，最重要的是太后必須醒來。

御書房內，一大一小兩人對峙，空氣中的溫度要凝結了。

不知過了多久，慕黎慢慢收回身上的氣勢，對顧吟惱怒的同時也多出了幾分欣賞，這份氣度，睿智，能力，若這少年能為他所用，李家的話，他是否能找出一些線索？但他也知道，要拉攏這樣的少年，難，慕黎眼眸微閃，心里有了計較。

突然大笑了起來，道了一句讓人聽起來莫名其妙的話，“好，很好。”

顧吟卻知道對方的深意，勾起了唇，是很好。

離開御書房已是半個時辰過后了，離開前，慕黎邀了她今晚前去宮宴，這宮宴算是為三位才子才女的接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