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溫暖聽著這話，站在原地并未有所舉措，一言不發。

“你乖一點，會可愛幾分。”薄南霆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走到顧溫暖的面前，他沒有換鞋子，皮鞋和地板發出清脆的聲音來，“今天周末，你可以休息一天。”

說完這話，他便轉身離開，趙姐早就站在門口，打開了房門，用托盤裝著鑰匙恭敬的遞給他。

顧溫暖愣愣站在那兒，直到薄南霆離關掉房門離開后，她的眼珠子才轉了轉。

這潔白的地板上沾染了一些塵埃，要知道，趙姐都是跪在地上擦地的。

可薄南霆卻絲毫不在意別人的勞動成果，說踩也就踩了。

她眼中蓄著眼淚，飛快上了樓，換了件白色連體短褲，將及腰的黑發披散著，簡單梳妝后，就拿著黑色手包出門了。

幸虧有薄南霆的“可憐”，她的抽屜里幾萬塊錢的現金。

走出南山別墅的顧溫暖，拿著錢打車去了自己記憶中的那家壽衣店。

“老板，買紙錢。”顧溫暖站在破舊的壽衣店前，語氣溫柔。

店鋪的老板是一個年近八十的老婆婆，她穿著一件褐色薄衫，佝僂的背脊，滿頭斑白的銀絲隨風飄著，臉上的皺紋早已變成了溝壑的模樣，深色皮膚上全是老年斑，一只手伸出來就像古尸般嚇人。

壽衣店在一個很偏僻的小巷子里，這條路面臨拆遷，能搬走的商戶人家都走了。

一條街還剩下兩三家店鋪，街道也是空蕩蕩的，饒是在初夏，還是讓人覺得有些陰森。

“買多少錢的？要金元寶還是鈔票啊？”老婆婆的聲音很粗啞，就像是布帛被撕裂般難聽。

她坐在門口破舊的竹椅上，渾濁目光瞧著眼前這個光鮮亮麗的年輕人。

“魏婆婆，是我啊。”看著老婆婆居然真的不認識自己了，顧溫暖強忍著的眼淚終于還是落了下來，她走上前去，蹲在魏婆婆身邊，聲音哽咽的看著老人問道，“魏婆婆，你忘記我了嗎？”

“你是……”魏婆婆聽見這話，身體一僵，她皺著眉頭看著顧溫暖，努力辨認著。

半晌這才恍然大悟，她伸手摸了摸顧溫暖的腦袋，慈祥笑道，“原來是小溫暖啊！你可很久沒有來看我這個老婆子了。”

聽著魏婆婆的話，顧溫暖哭得更傷心了，她趴在老人的腿上，抽泣說道，“我有事情耽誤了，對不起。”

老人的身上有種逐漸腐敗的氣息和香蠟味道混合在一起，不太好聞，卻讓顧溫暖心安。

十八年前，媽媽被殯儀館送去墓地埋葬的那天，自己卻在家里參加和宋清的見面會。

那天傍晚瓢潑大雨，她沖出家門想要去墓園找媽媽，等她徒步走到墓園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顧溫暖被凍得瑟瑟發抖，心里卻一點都不害怕。

她跪在媽媽的墓碑前，才發現遠處有一點亮光，是魏婆婆正在祭拜自己的亡夫。

魏婆婆看自己可憐，還專門送了香蠟紙錢，讓自己給媽媽祭拜。

最后又帶著可憐巴巴的她回了市區，還送了一些打車回家的錢。

也是那以后，顧溫暖每個月都要來看魏婆婆，用存下來的零花錢，在魏婆婆的店里買東西去祭拜媽媽。

十幾年如一日，從未間斷，而今一年多時間不見，老人看著她怎么會不激動？

她布滿皺紋的嘴角微微觸動，笑意逐漸消失，神色凄然的說道，“小溫暖，你再不來，我可能就等不住了，你跑去哪兒了？怎么都不給婆婆說一聲，婆婆不放心你啊！”

“婆婆……”顧溫暖此刻哭成了淚人，還有人是真正關心自己的！

“你之前托婆婆給你保存的東西，你快拿走吧，萬一哪天我這老婆子死了，豈不是耽誤你的事情。”魏婆婆說著這話，伸手杵著拐棍想要站起來。

顧溫暖用胳膊蹭了蹭臉上的淚水，趕緊扶著魏婆婆站起身來，“婆婆，您別這么說，您是好人，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哈哈哈，我是活夠咯，這幾天總是夢見我家老頭子，他肯定是想讓我去陪他了。”魏婆婆笑了起來，小店里有些潮濕陰暗，透著絲絲發霉的味道。

魏婆婆走到一個棗紅色木柜前，哆哆嗖嗖從懷里掏出一把銅色鑰匙，一邊開著鎖一邊說道，“這鎖是我們家祖傳的，砸不開的，放在婆婆這里的東西，你放心就是。”

那木柜早已經掉漆的不成樣子，上面還有一些密密麻麻的蟲蛀洞，一看就是年代久遠。

但魏婆婆開著的那只盒子，卻是華麗的驚人。

上面是用貝殼鑲鍥的花鳥圖案，金絲勾邊，工藝復雜。

上面扣著一個銅金色的鎖子，模樣古怪，印刻著圖騰一樣的暗紋。

魏婆婆打開盒子，從里面取出信封遞給的顧溫暖才說道，“你說這東西寶貴，我一直放在這里的，絕對沒拆開過，不信你瞧瞧。”

“婆婆，我自然是相信您的。”顧溫暖紅腫著眼睛，趕緊點頭說道。

魏婆婆關上木柜，這才攙著顧溫暖的胳膊，腳步輕緩朝著門口走去，“小溫暖，我瞧著你瘦了很多，要好好照顧自己啊，不然你媽媽得多擔心你。”

“嗯，我知道了。”顧溫暖死死咬著唇，半晌這才哽咽道。

“你是大姑娘了，遇見合適的小伙子，也該談婚論嫁了。”魏婆婆并未察覺到她的異常，繼續說道，“你今年快二十四歲了吧？嫁了人，有人照顧你才好啊。”

“婆婆，等我結婚的時候，一定請您去參加婚禮，坐在最好的位置。”顧溫暖心中絞痛，卻強忍著安慰說道。

結婚？自己這樣的人，怕是這一輩人都不會有人來疼愛了。

愛情這樣虛無縹緲的東西，哪里是自己這樣的人能擁有的？

“好啊，婆婆等著我們小溫暖出嫁，娶你的那個人，定然是深愛你的。”魏婆婆臉上揚起幾分和煦的笑意來，好像她已經看見了顧溫暖結婚時候的景象，“他如果待你不好，婆婆給你做主。”

“欸！”顧溫暖重重的應下，她陪著魏婆婆說了好一陣子話，這才買了金銀元寶和紙錢，打車去了梅嶺墓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