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方休表面上微微頷首，內心卻略微覺得有些奇怪，如果步昭明所言為真，那么星神教的萬千輪回接引大咒究其本質其實是以自身魂魄作為祭品，勾通星界星獲得其對應的權柄與神通，進而導致身體內出現新的意識，這并不能解釋為什么會有兩個曹雷。

況且星神教作為邪魔八脈之一，其鎮(zhèn)門功法若修煉到最深處，必然可以與云無神步昭明等絕頂大能共世爭輝，這等人物又豈會輕易隕落？

若曹雷真是臨塵星官，斷然不會無聲無息的橫死于自家屋中！

電光火石間，方休已然有了推論：同心訣只怕并非是萬千輪回接引大咒，不過二者于全新靈識借修煉者身體而生這一點上有著相似之處，再加上自己說的模模糊糊，未盡全詞，這才導致步昭明想錯了方向。

步昭明雙手背負，緩慢踱步思索道：“萬千輪回接引大咒是星神教的立門根本，云無神怎會有它的修行方法？而且從你即將到達星神降世的境界來看，他擁有的應當是真正的核心功法，真是奇哉怪哉。”

“久聞玄教與星神教淵源極深，難道這兩個宗門在世人不知道的情況下交流映證了彼此的傳承功法，以求突破魔門功法先天桎梏，結果卻讓斬殺了牧仁的云無神撿了便宜？”

方休已然猜測出同心訣并不是接引大咒，但貿然講出很可能會與之前的說法產生沖突，再生枝節(jié)，因此站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一語不發(fā)等待著步昭明做出結論。

“小子，靈識自此消散，星神降臨紅塵，頂你身軀，承你因果，這樣的結局你可甘心？”半晌后，步昭明似乎有了判斷，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

方休心里一突，知道肉戲到了，當即咬牙悲憤道：“晚輩當然不甘心，螻蟻尚且偷生，為人何不惜命？”

事已至此，自己沒得選擇，只能做戲做全套了。

步昭明嘿然一笑，雙眼放射出了意味不明的目光：“既如此，你從此便投入我大周朝廷，作為回報，我會盡可能助你延緩星神降世的速度。”

身為皇者，向來獨斷專行，他這句話并非征詢意見，而是以一種平淡的語氣說出，仿佛在陳述一件既定事實。

方休沒有立刻做出回應，低下頭認真沉思起來，步昭明也不催他，靜立原地，雙目幽深。

“無論是霧雨門還是陳國，我都沒有認同感或者歸屬感，加入大周自無不可，可問題是任務“謎團”至今仍看不到半點頭緒與進展，若想破局，進入內門乃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我拒絕了，步昭明會是什么態(tài)度？”

方休突然想到了一句話：皇命不可違！

“或者先脫離霧雨門，等在外界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了在回來調查，到時候見識增長，實力提升，說不定會另辟蹊徑完成任務。”

”可是到了現在，任務期限只剩下兩年不到的時間，若采用第二個法子會不會來不及？”

不是會不會來不及，而是必然會來不及，名聲與實力都是需要時間堆積的！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方休強行摒除了恐慌與擔憂等一系列雜念，正打算直接拒絕，便聽到步昭明再次說道：“你若入我大周，當為金笏密使，每月俸祿足以比擬絕大多數霧雨門長老嫡傳，而且還會有不少對應特權。”

金笏密使？方休不由有些錯愕。

大周立朝伊始，被打落凡塵，心懷怨恨的前朝余孽于各地鼓動領導了不少起義，數月之間奪取了七府十八城，一時間步氏四面楚歌，江山風雨飄搖，才剛剛誕生的全新王朝似乎立馬就要再次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值此千鈞一發(fā)之際，大周開國皇帝力排眾議，昭告天下設立暗諜組織繡衣使，分鐵銅銀金玉五個級別，以笏為憑，分批次打入叛軍內部作為暗子，立誓于三年之內剿滅所有不義之師。

此乃陽謀，堂堂正正，昭然若揭，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其目的所在，可叛軍本就是良莠不齊，多為烏合之眾，無法明辨是非，再加上月余后，朝廷竟然在內應的配合下果真如雷霆般迅速剿滅了一路叛軍，人心頓時更躁。

流言一起，諸多叛軍人心惶惶，疑竇叢生，這個看那個像內奸，那個看這個像細作，完全化為一盤散沙，兩年時間不到便徹底分崩離析，自此大周一統(tǒng)，再無禍事。

嘗到了甜頭的大周皇室選擇保留繡衣使組織，培養(yǎng)暗諜插入了不少宗門世家之中，這些年來里應外合覆滅了不少宗門，深為江湖人士所厭惡。

“金笏密使在繡衣使中屬于不折不扣的上層，按理來講即便是造化下層的高手也絕無資格擔任，步昭明給尚在煉骨期的我許以如此位置，八成是看上了霧雨門弟子的身份。”

霧雨門位于陳國境內且有云無神鎮(zhèn)壓，說是堅比鐵桶也絲毫不過，大周想往其中安插一枚有用的暗子可謂千難萬難，自己登上六樓，在步昭明眼中便是貨真價實的嫡傳弟子，會得如此看中合情合理。

“既然他看中的是身份，那必然不會讓我離開霧雨門，反而會命我繼續(xù)潛伏，如此一來，便不會影響我的后續(xù)計劃。”

念及此處，方休微微松了一口氣，行禮道：“金笏密使方休參見陛下。”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在不影響自己必須做的事的前提下，自然是盡量不觸犯對方為上。

步昭明素知江湖人士的脾氣，也不要求方休行三跪九叩之大禮，灑然一笑，旋即神色變得鄭重，手中憑空出現了一塊金色令牌與一枚模樣普通的戒指：“此令牌乃金笏密使身份證明，你小心收好，務必不可讓他人發(fā)現，這塊須彌芥子中是你接下來一年的俸祿以及繡衣使位于陳國境內的秘密聯(lián)絡地點，事急從簡，那些繁文縟節(jié)就一概省了吧。”

方休恭恭敬敬接過二物，點頭稱是，步昭明接著說道：“你維持一切不變，不要暴露金笏密使的身份，暗中將霧雨門的大小情況記錄下來，每月找一次機會到聯(lián)絡點上達天聽。”

交代完畢，步昭明沉默片刻，目光突然轉向左側，仿佛穿透閣樓看到了那座黑暗中屹立著的巍峨山峰，臉色陰沉，長長嘆了口氣。

合一真境大能在不刻意收斂的情況下，一舉一動皆可帶動周圍環(huán)境變化，方休只覺一道莫名的悲愴蒼涼之意在體內散開，情凄意切，頓感心如死灰。

他忍不住問道：“于武道，陛下為合一大能，乃天下最頂尖的數人之一，于人道，陛下為大周天子，九五之尊，更是貴不可言，何至如此？”

“天子？”步昭明眼神逐漸冷冽，散射出令人心驚肉跳的危險光芒，滿是不屑的冷哼一聲，“不過只是天子，又有什么貴不可言一說？”

他下巴微微抬起，滿是冷酷與孤高的說道：“朕這一生，不甘天子，只爭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