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兒償命。
吳丙輕蔑地看一眼米兒,說:“大小姐何必費這心思,就跟從前一樣吃吃喝喝,玩玩樂樂不好嗎,莊子里的事有我給大小姐打理著,大小姐不是樂的清閑?”
瞧瞧這作派,在主子面前,連“奴才”都不自稱了。
楚襄寧語氣淡淡的:“我清閑了這些年,是時候做些事了,不勞吳先生這樣費心,去把賬本拿來。”
吳丙嘴唇動了動,卻只說了聲“是”,轉身出去。
米兒十分驚奇:“吳先生居然聽大小姐的吩咐!他可是王妃的人!”
這些年吳丙仗著有王妃撐腰,在這莊子里就是“老大”,誰都不放在眼里的。
楚襄寧無聲冷笑。
吳丙怎可能輕易對她服軟,給她的賬本也絕對是假賬。
不過這也在她意料之中,否則她哪有理由整頓那些陽奉陰違之人。
擒賊先擒王,要收拾莊子里的惡奴,就要先收拾了吳丙。
沒過多久,吳丙抱著一摞賬本過來,放在桌上說:“大小姐,這個月的賬本都在這了,請過目。”
楚襄寧也不抬頭:“吳先生是莊子里的元老了,做賬這么多年,能力肯定不差,這些賬本沒問題吧?”
吳丙心里沉了沉,但表面卻不動聲色:“回大小姐話,這些賬本奴才都對過了,沒有問題。”
這廢物給人感覺不一樣了,難道真變了?
“好。”楚襄寧用手指敲了敲賬本,“既然吳先生這么說,我就暫時相信,若我看出賬本有問題,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到時候吳先生可別說我不近人情。”
吳丙一時接不住這話。
“你先下去吧,我看完賬本就會找你。”楚襄寧揮了揮手。
吳丙略站了站,轉身出去,眼神變的兇狠:這白癡竟然想要翻身?
做夢!
等會看看若是情況不對,要趕緊向王妃稟報,惡聲惡氣收拾她一頓,看她老實不老實。
楚襄寧配完藥,即開始看賬本,看了沒多會,她忽然笑出了聲。
米兒奇怪地問:“大小姐笑什么?”
“吳丙把我想的有多白癡,這樣的賬本也好意思拿來給我看。”楚襄寧冷笑,“看來這賬上的虧空還真是不小,吳丙為了對上賬,居然把肉寫成一兩銀子一斤!”
她換算過,大燕的一兩銀子可換成一千文銅錢,大概相當于現代社會兩百塊錢,也就是說在吳丙的賬上,一斤肉要兩百塊錢。
當然不止是肉,類似于這樣的笑話還有很多,吳丙最終把賬對上了,卻也漏洞面出,可笑至極。
“一兩銀子一斤?”米兒吃驚地瞪大眼睛,“哪有,奴婢昨兒才問過的,豬肉五十文錢一斤!”
一兩銀子能買二十斤呢,哪就買一斤了?
楚襄寧挑了挑眉,對吳丙這些年在賬上做手腳,中飽私囊之事,已經窺一斑見全豹了。
豬肉只有五十文錢一斤,也就是說吳丙從一斤豬肉里就賺下九百五十文錢,長年累月下來,他賺下的就是一筆巨款。
當然吳丙肯定要把這些錢的大多數交給藍氏,可他在這莊子里天高皇帝遠,在藍氏不知道的情況下,他隨便動一動手腳,賺的還能少?
“吳先生太氣人了,居然這么欺瞞大小姐!”米兒忿忿不平,“大小姐要稟報王妃,好好教訓吳先生!”
平時大小姐吃穿用度倒還過的去,可吳先生把豬肉寫的這樣貴,分明就沒安好心!
楚襄寧并不生氣:“教訓是要教訓的,不急,你先去忙吧,我心中有數。”
要收拾吳丙,只憑這賬本還不夠,還要更多證據。
再說,這件事告訴藍氏有什么用,他們是一丘之貉,藍氏只會替吳丙抹平而已。
米兒不平所以,出去做事。
楚襄寧把嚴崢叫出來:“去查吳丙所有的資料,越詳細越好。”
嚴崢一臉的不甘愿:“我的任務是保護你。”
調查一個莊子的管事,大材小用。
“如果不解決吳丙,他就會妨礙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我們利益發生沖突,他就會想辦法置我于死地,對付他,就是保護我。”楚襄寧理由充足。
嚴崢默默消失。
現在你是老大,你說什么都對。
楚襄寧勾了勾唇:找懟。
“大小姐請喝茶。”阿六端著托盤進來侍候。
楚襄寧抬頭看阿六。
這幾天下來,楚襄寧發現阿六果然不是尋常人家出身,舉手投足大方得體,無論吃飯就寢,都很講規矩,透著一股子貴氣。
不過不再受欺負之后,她雖然眼神中時時透著茫然,卻也透著股子靈氣,她本來的性情應該不是中規中矩的。
看來她真正的身份肯定不簡單,就看她什么時候恢復記憶了。
“大小姐看什么。”阿六被楚襄寧看的有點緊張。
“你這幾天可有記起什么?”楚襄寧語氣很溫和。
她給阿六用針也好幾天了,應該多少會有一些效果。
“有一些零星的畫面,還沒什么用。”阿六十分感激地說,“多虧大小姐相救,奴婢感激不盡,若大小姐覺得奴婢是個麻煩,奴婢這就離開。”
“說什么傻話,你能麻煩到哪里去,沒記起你的身份之前,你就留在這里,誰敢為難你,跟我說就是。”楚襄寧正色說。
阿六眼眶都有些濕:“多謝大小姐……”
她記不起從前,見到她的人都叫她傻子,還總是欺負她,只有大小姐對她好。
她雖然失去了以前的記憶,卻并不傻,誰對她好,她都知道,都記在心里。
“你并不是我的婢女,不必以奴婢自稱。”楚襄寧笑了笑。
阿六卻反對:“奴婢還沒記起來自己是誰,不能壞了大小姐的規矩,不然莊子里那些壞人更不服大小姐了。”
楚襄寧也沒再勉強阿六改口。
米兒忽然急匆匆跑進來,急的臉都是青的:“大小姐,不好了,許夫人來了,非要大小姐給她兒子償命!”
楚襄寧一時沒轉過彎:“什么?給誰償命?”
“哎呀,就是……就是……”米兒越急,越說不明白,“許家呀,許夫人,她……”
阿六問:“是戶部許侍郎的夫人嗎?”
“對對對,就是!”米兒直點頭,“她說大小姐克死了她的兒子,非要大小姐給償命!”
果然。
楚襄寧但覺好笑。
她根本就沒把許文濱放在心上,所以米兒這一說,她完全沒記起來是誰。
這克不克的,少不了就是藍氏的“杰作”,就不能有點新鮮的。
“其實許夫人也挺可憐的呢。”米兒嘆了一口氣,“許夫人本來有兩個兒子,長子去年才死,今年許二公子又死了,白發人送黑發人,唉……”
“是嗎?”楚襄寧這倒沒聽說過,“許大公子怎么死的?”
“似乎是看上了誰家姑娘,人家姑娘卻不肯,他一時想不開,就吊死了。”米兒也只是聽人閑聊時,偶爾聽來幾句,詳情并不清楚。
這么癡情?楚襄寧心說我怎么這么不信呢,許家那樣的氛圍,還能養出多情人?
不過人既然已經死了,真相如何,也并不重要。
“大小姐要怎么做?”阿六顯然已經知道楚襄寧并不懼怕許夫人,也一點不急。
楚襄寧慢條斯理起身:“去看看。”
忍讓一向不是她的處事原則,人家都打上門了,她沒有縮著不出去的道理。
米兒和阿六跟在楚襄寧身后出去。
許夫人一身白衣,很有為兒子披麻戴孝的即視感,一邊用帕子抹眼淚,一邊罵:“天殺的楚襄寧,還不出來死在我面前,給文濱償命!你這煞星,我怎么就答應了給文濱聘了你當媳婦,生生害死了我的文濱啊……”
哭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楚襄寧到近前,淡然說:“人各有命,令郎身死,那是他的命,許夫人節哀。”
“放屁!”許夫人破口大罵,“文濱本來好好的,聘了你之后才死的,你就是個煞星,跟你來往的人都沒有好結果,你克的他,你也應該去死!”
楚襄寧微笑:“既然如此,許夫人還敢來見我,不怕我連你一起克死?”
好話不聽的,活該挨罵。
許夫人臉色大變:“你說什么!你還敢克死我?你這煞星,你克死文濱還不夠,還要克死我?好啊,你克死我,反正文濱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一邊哭喊著,就往楚襄寧懷里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