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學會
- 最好的時代
- 豐言
- 5442字
- 2020-05-19 14:25:14
雖然費茜茜提議作商務拓展,但沈鄭飛作為CEO不可能馬上投入全部精力去執行。張格回歸后的一周,事務依舊繁忙,轉眼又到周末。老壯打電話來提醒,記得出席同學會。
沈鄭飛在國內就讀的大學是杭城的全國重點大學——Z大學。沈鄭飛上大學那會,Z大學附近還是街頭排擋為主,像樣的餐館沒有幾家。
“老杏花”是當時大學方圓一公里內最拿得出手的館子,主打少見的云南菜。餐館內部設施齊全,服務周到,價格也適中。館子分上下兩層,樓下大堂擺桌,樓上為包間和小廳,可以說是符合各種宴請的需求。所以Z大學的學子們要組個稍微上檔次的聚餐,首選都是老杏花。這意外導致老杏花生意常年火爆,到沈鄭飛畢業時,據說已經在市中心開了一家分店。
不過同學聚會說的老杏花,單指Z大學邊的這家旗艦店。要懷舊往日時光,要重溫大學情懷,當然是要去最有感情的老店,還要指定當年畢業聚餐選的四海廳。四海廳是老杏花二層的兩個小廳之一,一次能擺兩個大圓臺面。沈鄭飛也吃不準這次大學同學要來多少人,不過老壯告訴他一個四海廳肯定坐不滿。
沈鄭飛他們那屆計算機共招了八個班,每班三十個學生上下。當年畢業那頓飯,他們班來齊了三十一個同學,再加上四位老師,一桌十七八個人擠得滿滿當當。但如今大學畢業都十年了,同學們各奔東西,際遇也各有不同。有些人十年里再也沒有出現過就此失聯;有些人去到他省甚至海外謀求發展,偶爾才會歸來;又或者像沈鄭飛這樣出于內心的小小抵觸,一直推脫不來參加。反正要想再次聚齊所有同學那是不可能了,四海廳自然是坐不滿。
十年前老杏花附近才三三兩兩沒幾家店鋪,現在這里卻是變成了一條商業街。沈鄭飛開著車駛進黃楊路時,都快認不出這里了。不僅道路拓寬過,兩處十字路口還架了天橋。人行道上行人絡繹,四車道上車流滾滾。停在一個紅燈前,沈鄭飛看到旁邊就是一家電影院,幾對情侶勾肩搭背地走進走出。
他不禁感嘆:當年自己和葉云哲壓馬路,都是要坐車去市中心才行,現在這邊估計連鐘點旅館都有了吧。
今天吃飯時間訂在中午十一點。之所以選這個偏早的時間,聽說是因為有一半同學要在十二點半去接孩子。而另外一個好處是,這個點好停車。老杏花門口現在有了停車場,如果是晚飯時間來,根本不可能有車位。
沈鄭飛許久沒來,生怕遲到特地提早出門。誰知在導航的幫助下,一路駛來出奇順利,十點三刻就已到達。停好車進餐館,門里看去大致的布局沒有變,只有前臺小姐姐變得越發年輕貌美。上前報了訂位,訂位人是班長杜易園,據說這位仁兄畢業后考了公務員,現在已經是市科委的一個辦公室主任,負責給章光科技園那邊的初創企業批專項科技創新孵化基金。可惜沈鄭飛三年前回國創業時,杜易園還沒當上辦公室主任,不然智科技或許就在章光科技園落腳了。
四海廳里已經來了三個同學,沈鄭飛剛進去,那邊就叫起來:“啊呀,快看快看,是沈老板,沈老板來了。”
三人立刻圍上來和沈鄭飛寒暄,其中一個更是拿手機來一張兩人合影自拍,放上朋友圈。
沈鄭飛對于三人的熱情有點應接不暇。十年沒見,這三位的大名他都記不清了。只記得一個姓郎,一個姓貝,還有一個綽號洋蔥頭。洋蔥頭當年住沈鄭飛樓上,和其他班的學生合住一間寢室,四年下來和其他班的感情好過和自己班的同學。郎同學貝同學兩人都是走讀生,和他們這些住宿生其實玩不太來。
四人七嘴八舌聊了一會,沈鄭飛才知道郎同學和貝同學是同一家軟件公司的工程師。洋蔥頭本科后又讀了碩士,現在開了一家網店專賣各種網游裝備、游戲幣之類的。郎、貝兩位在聊天里透露出一股濃濃的懷才不遇,似乎在現在的公司里待得不是很愉快。
郎同學拍著沈鄭飛的肩膀說:“鄭飛啊,回來發展都不跟我們這些老同學打聲招呼。你要早說,我當時就過去幫你了。大家同學感情最好了,你需要幫忙誰會不來啊。”
貝同學也說:“對啊,我們要是一起干,那是事半功倍。同學嘛,最信得過了。”
沈鄭飛聽了這話都不知道怎么接口,當年他當然想過找老同學一起創業。可惜除了老壯其他同學的聯系方法都沒有。老壯幫忙聯系過幾位在軟件業發展的老同學,人家一聽搞創業連A輪都還沒拿到,很干脆地婉拒了。老壯自己倒是想過來幫沈鄭飛,但給瘦花攔住了。那會老壯和瘦花剛同居,根本無力反抗瘦花的“統治”。
洋蔥頭只是在旁笑,見縫插針地說了一句“需要游戲號盡管找我”。
同學們陸陸續續到達,老壯十一點十分才來,他一進四海廳立刻拉沈鄭飛去找杜易園。杜易園之前進來后,和已經到的同學們挨個打了招呼,此刻正坐在另一張桌子上與一位女同學聊天。
老壯來得挺趕,身上散發著熱氣。他邊走邊問沈鄭飛:“剛才發給你的短信看了沒?”
沈鄭飛點頭,那條短信的意思是讓沈鄭飛給老壯背書,具體什么事沒說,但老壯強調不用沈鄭飛掏一分錢。沈鄭飛沒有答復,對于沒頭沒腦的事他不會輕易答應,就算老壯拜托也不行,所以打算等老壯來了問明白再說。
“那你一定要幫襯我一把,那是我的夢想。”老壯抓著沈鄭飛的胳膊用力搖了一下。
老壯的夢想沈鄭飛是知道的,不過他想不出來搞電競隊和杜易園有什么關系,但來不及細問兩人就到了杜易園面前。
杜易園和十年前想比,充分詮釋了“心寬體胖”四個字。整個人比當年胖了一圈,肚子鼓起,臉上笑呵呵,坐在那像尊彌勒佛,一看這幾年就過得十分舒坦。和杜易園聊天的女同學看到沈鄭飛兩人過來,推了把杜易園示意同學來了。
杜易園回過頭目光來回一掃,停在沈鄭飛臉上,笑說:“鄭飛,你這大老板還真給老壯投資啊。”
沈鄭飛不知道前因后果,只是笑著拉椅子坐下。
老壯站在兩人中間干脆蹲下來,低聲說:“班長,上次和你說了你不信。這次鄭飛在你可以問他嘛,智科技是不是我們電競隊冠名的。”
老壯這么一說,沈鄭飛算是明白了。那次他去接喝醉的老壯回家,路上老壯就給他說過組電競隊的事。后來老壯第二天還打電話來問沈鄭飛愿不愿意做贊助商。沈鄭飛對電競這行沒多少概念,在公司找姚省問了一嘴。姚省倒是很感興趣,說電競大有前途,可以讓市場部去接洽一下。這事沒記錯的話,交給了市場部經理費茜茜處理,上次聽匯報好像花了三萬買了一個賽季的冠名權。
杜易園聽了老壯的話朝沈鄭飛投來一個問詢的眼神。
沈鄭飛點頭,“是有這么回事。”
“好吧。”杜易園摸摸下巴,對老壯說,“電競不算科創,但是新興產業沒錯。我們對新產業確實有鼓勵政策,不過你注冊的那家電競俱樂部不是鄭飛他們公司注資。你問我要錢是要不到的,最多可以幫你弄個減免稅。”
“有減免稅就幫大忙了,感謝班長。”老壯有點激動,居然從地上蹦了起來。
“等等先。”杜易園笑著拉住老壯,“別說我這個班長不幫你。”
他又看向沈鄭飛說:“怎么樣?鄭飛!老壯為他的夢想算是拼了,據說偷偷抵押了婚房,這事還瞞著瘦花。老婆都不要的人,我是最佩服了。你們智科技我是知道的,做Smart Home的新豪強,真正的科創企業。你要是愿意入股他的電競俱樂部,我這邊還是可以歪歪嘴的。”
老壯眼睛都亮了,“含情脈脈”地注視著沈鄭飛。沈鄭飛被他盯得有些發毛,剛才還說不要他掏一分錢。不過居然連婚房都抵押,真是夠拼的。公司去年有盈余,今年總體來說還不錯。冠名權可以說是必要的廣告投入,入股那可就是投資了,給張格預定的研發中心還沒影,一個電競俱樂部……
沈鄭飛腦子里飛快盤算,他不會被杜易園兩句話就給說動,但也不好馬上潑冷水。
“我回去問一下,投資這塊不歸我管。”他想想又說,“把你們俱樂部從成立到現在的經營情況整理一份材料,先發給我們市場部。”
“費茜茜是不是?我上次和她聊得可好了。”老壯滿臉興奮,“她對電競很懂的。”
自己說的明明是市場部。沈鄭飛對老壯太熟了,聽他口氣感覺有點不太對。費茜茜在公司里也是知名的美女,老壯這宅男似乎最好OL這一口,瘦花以前是干物女。
嗯……,我好像知道了點什么,沈鄭飛瞥了一眼還猶自興奮的老壯。
“云哲,這里。”坐在杜易園身旁的女同學叫了一聲,用力揮舞手臂。
沈鄭飛回頭看去,四海廳外走進一個短發女生。頭發剪短了,比以前瘦,還是不愛穿裙子嗎?沈鄭飛有些恍惚,走過來的葉云哲和十年前的葉云哲似乎沒什么兩樣,但又有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同。十年光陰,無論如何都是有所改變的吧。
葉云哲一路和同學們打招呼,走到沈鄭飛面前說了聲“鄭飛,好久不見”。沈鄭飛局促地站起來,身下椅子在地上劃出幾聲刺耳的聲響,“是啊,好久不見。”
葉云哲伸手輕拍他的胳膊,“一會聊。”隨即繞過沈鄭飛,走到杜易園身邊問了句好。
杜易園笑說:“你和鄭飛都是脫離群眾,平時每次都不出現,這回倒又一起來了。”
原來她也一直沒參加聚會,沈鄭飛聽在耳里。
“誰叫我太忙了。”葉云哲隨口敷衍一句,坐到最先喊她的女同學身旁。
女同學說:“我知道你是女強人,都說你們星海拿女人當男人用,你再這樣忙下去,當心嫁不出去。”
還沒結婚嗎?沈鄭飛的目光都在葉云哲身上,也根本沒有要回原先那桌的意思。
葉云哲沒正面接這個話茬,“都知道你嫁得好,快讓我看看你們家小寶是不是又長個了。”
女同學一聽聊自己孩子,趕忙拿出手機展示,恨不得有個投影儀能把照片放給所有同學看。
同學們差不多都來了,冷菜熱菜陸續登場。老杏花的云南菜在杭城已經有了口碑,這些年做得越發道地。有不少特色菜,比如菌子、蟲子、土藥、土雞之類的,號稱都是從云南空運過來,比大學時代精致考究不少。但沈鄭飛對吃研究不多,有一口沒一口地夾著菜,注意力都放在桌對面的葉云哲身上。葉云哲兩旁俱是女同學,三人不時說笑,大概也是太久沒見到葉云哲了,看起來有說不完的話。
吃到一半,有同學開始敬酒。沈鄭飛回國后就沒來參加過聚會,成了同學們重點照顧的對象。可他根本是個不喝酒的人,遇到這種場合十分不自在,只能不停地推脫,實在推脫不了玩起尿遁。尿遁了兩次被人發現,另一桌的同學也蠢蠢欲動,連坐在身旁的杜易園都端起酒杯朝他示意。沈鄭飛一看要糟,班長要是加入戰團,那今天肯定要趴下。不得已他率先站起來,高舉酒杯大喊一聲:“各位同學,各位同學。”
大家被沈鄭飛一喊都安靜下來看著他。沈鄭飛趁機連走兩步站到門口,“今天我有事,先走一步。平時不常來,今天這頓算我的,誰都不要搶。我正好去結了賬再走。”
沈鄭飛說完像逃似地沖出門,一口氣跑到樓下,走到柜臺邊把酒杯一放,說:“四海廳結賬,酒水現在有多少算多少,后面的他們自己結。”
服務員馬上開始算賬,樓上幾個人追了下來。老壯是第一個,他喝了不少滿臉通紅。“鄭飛,沒有你這樣的,怎么就跑了?”
“是啊,哪能你結賬,不準結,服務員不要算了,不要算了!”第二個也是沈鄭飛當年同寢室的同學,伸手狂拍柜臺。
沈鄭飛一把按住他。“童子,你喝多了,今天我真有事。”轉頭又叫柜臺里的服務員繼續算。
童子用力掙脫沈鄭飛,拽著他的手臂就往樓上拖。
杜易園是第三個,他身子笨,又喝了酒,扶著欄桿一步一步才走下來。
班長大人還是很有官威,到場一拍童子的肩膀說:“你先放了他,我來說。”童子果然放手,不過攔在沈鄭飛身前,生怕他溜走。
“鄭飛,你當了老板是不是就看不起我們這些老同學了?”杜易園領導不是白當的,一開口就站到道義制高點。
沈鄭飛心說厲害,無論回答“是”或者“不是”都會給杜易園套住。他干脆來個答非所問,“今天真的有事,必須去公司一趟。”說完立刻給老壯打眼色。
老壯雖然喝了酒,但跟下來其實是不放心沈鄭飛。關鍵時刻,他肯定是幫沈鄭飛。“走,我們先上去,這里有班長,他跑不了的。”老壯伸手拉起童子就往樓上走。
可童子不干,又拽住沈鄭飛。
杜易園也是老江湖,朝沈鄭飛微微一笑,上前掰開童子的手。“童子,你先上去。我留在這給鄭飛好好提高一下思想覺悟。放心吧,他跑不了,一會兒我們就上去。”
杜易園在大學時期就入了黨,覺悟一流,做思想工作也一流,在班級里很有威信。有他這話,已經喝得有些糊涂的童子手放了下來。老壯趕快抱住童子往樓上推。等老壯、童子走沒影了,柜臺里的服務員也算好了賬。一桌千五的樣子,加上酒水,四千不到,沈鄭飛掏了卡讓服務員刷。
杜易園笑說:“到底是當了資本家,闊氣。”
“都是自己的血汗錢,不比你們當公務員名正言順用納稅人的錢。”沈鄭飛回刺一句,“肚子,老壯你可多幫忙。”
“肚子”是杜易園的綽號,大學時代只有他們一寢室的人才那么叫。
“能幫就幫,我這里就那些政策,關鍵還是看他怎么經營了。”杜易園拍拍沈鄭飛的肩膀,“知道你忙,但也別老不冒頭。我們幾個好同學好朋友還是經常見的。”
沈鄭飛不知怎么想到了葉云哲,說:“都是好同學的話就叫我一聲。”
服務員刷完卡,又問是否需要發票。沈鄭飛想了想,說抬頭開公司的。杜易園送沈鄭飛到餐館門口,便回樓上去了。沈鄭飛坐在車里想,可惜沒和葉云哲正式說上話,連她的聯系方法都沒問。不過看起來她過得還不錯,沒有結婚倒是出人意料。
剛回國那會,沈鄭飛刻意不去打聽葉云哲的消息,甚至為此都不參加大學同學聚會。今天踏出了第一步,兩人雖然只打了個招呼,但沈鄭飛的心結卻是放下了,覺得有機會找老壯好好問問。說起來當年兩人會分手,完全是由于在對未來的規劃上出現分歧。大學畢業時沈鄭飛想出國深造,受父母的影響選擇了德國。葉云哲則拿到了保送本校研究生的名額,對于去德國,特別是要重新學門外語不是很熱衷。用沈鄭飛現在的思維來考慮當時的狀況,當時根本就不該堅持要求葉云哲跟自己一起去德國,以至于以一種干脆、不可挽回的方式吵架分手。雖然并不能確定一場遠隔萬里的戀愛能否走到終點,但真的因為距離而難以維系的感情,即使分手大概也不會留有遺憾了吧。
周末的同學聚會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并不會影響沈鄭飛的生活節奏。新的一周沈鄭飛坐在辦公室里,檢索著這一周的工作計劃,又看到費茜茜提過的“商務拓展”。那份拓展名單中,星海集團的名字依舊鮮艷。
葉云哲如今就在星海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