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隅說的她都贊成,但唯有一點,她是不茍同的。
在他看來,叢欣在這方面是有天賦的,可叢欣并不這樣認為。
她從小到大都很普通,外形普通,成績普通,性格更普通,跟其他普通的女孩兒一樣,擁有同樣普通的煩惱,愛上鄰家哥哥而不得。
要說有什么值得說的,那就是她很小就喜歡拍照,這才有了讀大學的時候,選了這一專業。
只是等她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后,她卻變得不喜歡了。
雖然她的工作還是拍照,但是她對拍照卻是抗拒的,厭惡的。
也是最近一段時間,她才逐漸地找回當初的喜愛,就只是喜愛,沒有很大的理想,就是單純的喜歡拍一些自己想要抓到的東西。
叢欣在給宋景行當助理的同時,間或做著拍照的工作。
做的事若是自己喜歡的,那便很容易投入,雖然兩頭忙,很辛苦,但她卻樂此不彼。
叢欣又與那女藝人合作過幾次,也逐漸地熟絡起來,即使彭隅有時間,她也會找叢欣拍,拍照之余,她們也會聊一些別的,焉然把叢欣當做了朋友。
今天的拍攝任務比較重,叢欣一連拍了一整天,眼看快要結束的時候,卻發現模特精力不集中,一直在走神,臉上也露出羞澀不自然的表情。
之前拍照時,這人從來沒出現過這種不專業的狀況。
不止她,就連周圍的人也大多不自然。
叢欣這才察覺,棚內的氣氛似乎比之前安靜了許多。
下意識回頭,便看到身后站著一個不該站著的人。
“老板,你怎么來了?”難怪那些人神情怪異,連大氣都不敢喘,領導突擊檢查,能不緊張才怪。
“拍完了?”宋景行沒回答她。
“快了,再有幾個鏡頭就結束了。”叢欣疑惑地看著他。
“那就去拍啊,看著我做什么?”宋景行抱著手臂,朝她努了努下巴。
“啊?那要不你在外面坐著等我一下?”叢欣那敢讓他站著啊。
“拍你的就是了。”宋景行的意思是不用管他。
叢欣這個時候,就是想管,也沒心思管,很多人都在等著她呢,早點拍完,大家也可以早點收工。
拍完后,叢欣又跟女藝人討論了一下,“你臉上的這些雀斑,后期處理的時候會有所保留,這樣看起來會更真實,更有感覺,你覺得呢?”
“這些黑眼圈,你要覺得可以,也可以不用處理。”
這人一點就通,叢欣欣慰,她最怕那些要把一切瑕疵都處理掉的人,殊不知,修飾了反而失去了本色,而變的不真實。
討論完看表,一個小時已經過去了。
女藝人收拾完東西,給叢欣打了聲招呼,又沖著叢欣身后,畢恭畢敬地告別,“老板,那我們先走了。”?叢欣這才想起宋景行來,忙昏頭了,竟把老板給忘了。
這人沒去外面坐著?難不成一直站在這里?
要老板站著等那么長時間,可不是一般的罪,若他生氣了,那她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叢欣連忙收拾東西,小跑到那人身邊,就聽到彭隅在跟他提建議。
“……小叢在攝影方面還是很有天分的,當個助理有些屈才了,我看不如讓她在攝影部當個全職攝影師……”
叢欣聽到這個,簡直想逮住彭隅打一頓,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耿直了,想什么就說什么,沒看到老板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嗎?
叢欣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
“他認為給我當助理沒有前途,你也這么認為?”宋景行突然轉頭問她。
“怎么會?”叢欣忙否認。
有她也不敢說啊,她可不像彭隅那個棒槌,什么都敢往外吐。
彭隅居然還在那邊勸她,“小叢啊,有什么話你就說,做全職攝影師照樣為公司服務,老板不會怪你的。”
不怪才怪?什么眼神?老板臉色都快黑如鍋底了,愣是看不到,這位仁兄也太不會察言觀色了。
“你想做個全職攝影師?”宋景行面無表情地凝視她。
“我覺得現在就很好。”她若回答想,別說攝影師了,估計連助理也沒得做了。
彭隅一臉不相信地看著她,就好像她被下了降頭一樣。
宋景行冷笑兩聲。
這不是敷衍,她是真這么覺得。
以她現在的情況,做全職攝影師,工資鐵定沒現在多。
再看她現在,一人賺兩份,何樂而不為。
彭隅還想開口勸,宋景行卻說,“你若是真覺得她好,你可以讓賢,讓她取代你的位置,公司不養閑人。”
彭隅臉瞬間漲紅,神情中透著不解,迷茫和委屈。
叢欣怕他再說出什么,忙打哈哈,“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拿我跟彭老師比,這跟拿嬰兒和大人比有什么區別?老板,我東西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趕緊把這尊瘟神帶離此地才是要緊。
宋景行倒沒再為難,瞪了叢欣一眼,轉身朝門口走去。
叢欣松了口氣,臨走前,給彭隅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再提了,否則,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顯然這人并沒領悟到,他估計連老板為什么不高興都不知道。
他以為他是在為公司好,攝影師應該比一個助理創造更多的價值,而殊不知,宋景行根本不在乎那點價值,他更在乎的是有個隨叫隨到,任打任罵,逆來順受的奴隸。
車上,宋景行黑著臉,一言不發。
叢欣沒話找話,“等了很久?”
“等了多久,你不知道?”宋景行沒好氣。
叢欣還真不是很清楚,“是有事要我做?”
“隨便看看攝影部的工作運轉。”
“拍照還是有很多講究的,燈光了,角度了,不過,在你們看起來,這些肯定都很枯燥。”
宋景行突然轉頭,凝視著她,“你拍起照來跟平常很不一樣。”
“那是自然,有時候為尋找好的角度,都恨不得把自己彎成麻花,姿勢看起來要多怪異有多怪異。”叢欣哈哈笑。
宋景行只是沉默地看著她。
叢欣意識到,忙收斂了笑容,“對了,你還沒說什么事呢?前幾天方姐跟我說進組的事,是不是確定日期了?”
“彭隅對你似乎很不錯,才多久,就開始為你著想,連自己的工作都不顧了。”還揪住剛才的事不放。?叢欣在心里嘆了聲氣,小心翼翼地說,“他就是一根筋,智商全用在攝影上了,聰明人一般是不會這么說的。”
宋景行拿眼斜她,“你的意思,他是笨人,你是聰明人了?”
“我是俗人。”
“聰明的人不會讓老板難做。”宋景行強調。
“但彭隅在自己專業上也是極聰明的,搞藝術的大多有些特立獨行。”叢欣為彭隅說好話。
“你可不像他那樣?”宋景行說。
夸獎還是諷刺?
“所以我才默默不聞,一事無成。”叢欣自嘲。
“你也不是一無是處。”宋景行沉默了會兒說。
褒義嗎?怎么聽著像罵她。
“若是開了他,你會怎么想?”宋景行轉頭盯著她。
叢欣在心里吐槽,至于嗎?不過多說了一句話而已,這人還真把自己當過去的皇帝了?
“真要辭掉他啊?”
“攝影師并不難找,只要給錢。”
叢欣相信,但是,“彭隅若是真的開了,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我會寢食難安的。”
“你會跟他一起辭職?”
“我干的好好的,我為什么要辭職?”
宋景行的臉色稍霽,可接著又陰了下來,“人家因為你丟掉工作,你卻還待的心安理得,你可真夠冷血的。”
她冷血?她又沒讓他那么說,再說這是現實生活,不是小說和影視劇,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況且要開除的不是他這個老板嗎?
“我離開了,也不過是多了個人失業而已,再說那些話是他自己要說,要怪只能怪他不會察言觀色,不會拍老板馬屁,不會阿諛奉承,不會……”
“行了,差不多得了。”宋景行橫她一眼,“變著花樣的罵我是吧?”
“不敢。”叢欣厚著臉皮否認。
“你倒是敢的很,你若不想,他又怎么知道?難道不是你讓他說的?”
叢欣這才醒悟,說來說去,問題還是在自己身上,他認為是自己有此想法。
“真沒有。”她冤枉。
“真的?”
“比什么都真。”叢欣猛點頭。
“那你打算做多長時間?”宋景行跟著追問。
這話問的?“我怕我干不了多久,你煩我就又讓我走了。”叢欣打著哈哈。
宋景行說,“用順手了再換是件很麻煩的事,而我這個人最怕麻煩。”
叢欣怔住。
宋景行又在問,“你還沒說,你打算做多久呢?”
仿佛急著要一個答案。
這要叢欣怎么回答?就算她現在安于做他的助理,可她也不能一輩子做這個啊?
若是有別的好的發展,她自然也會去的,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嗎?
“五年?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
叢欣差點沒把車開到溝里去,還三十年?“我這輩子該是多窮啊,我的子孫該是多窩囊啊,竟然要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婆去跟人當助理賺錢養家?”
宋景行訕訕地摸鼻子,也忍俊不禁。
這個話題算是沒再繼續,男老板和女助理,獨處的時候談論這種問題,簡直太詭異了,再談下去,她都要懷疑別的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