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可謂是戰戰兢兢，恐稍有不慎就會被受牽連。

今日不巧，兩位王爺又為冀州水患之事起了爭執，百官垂首而立無不沉默，靜聽著左右兩側，各不相讓的唇槍舌劍。

上奏的戶部侍郎立在下首，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只聽得右側傳來聲音。

“百姓受災，安撫為主，理應開倉放糧，賑濟災民，戶部侍郎，準了吧！”

“是。”

“慢著。”戶部侍郎剛準備退下，左側陰沉的面孔就盯著他渾身發毛。

“戶部侍郎可能忘了，父皇讓本王代理朝政，本王都未發話，你敢說是？”

“是。”戶部侍郎冷汗又下來了，順口而出。

百官聞言，都替他捏了把汗，這種時候誰出頭誰遭殃，只能默默地自求多福。

待戶部侍郎回過神來，連忙雙膝跪下，渾身顫抖。

“榮王爺恕罪，下官只是一時失言，下官。。。”

坐在右側之人一聲嗤笑，隨即淡淡開口道：“難道剛剛說得不對嗎？三哥。”

“呵，恐怕六弟忘了，冀州水患，流寇四起，諸事未防，此時賑濟，不是羊入虎穴？”

穆誠嘴角上揚，盯著下面烏壓壓的腦袋，笑著說道：“這有何難，朝廷中派位能干的官員去調度著，一邊鎮壓一邊賑災，不是一舉兩得？”

“也對。”

百官驚聞，莫不抬頭，這可是頭一回榮王爺笑著贊成。只聽他接下來道：

“既然如此，那就睿王親自走這一趟，才好讓朝廷上下放心啊！”

原來如此，眾人嘩然。

“好啊！”穆誠眉頭一揚，毫不在乎。

眾人垂首，百思不得其解。

影月亭內，穆榮正端著一杯雪蓮清茶，靜靜地看著花園蔭柵下那兩株曇花，豆大的雨滴敲打在上面，枯黃的花苞壓下了腰，低垂在坑坑洼洼的泥水里。

“王爺，雨這么大，小心受涼！”

這時，榮王妃從身后將銀灰色錦緞披風給他披上，隨后坐在身側軟軟地靠著他的肩膀。

穆榮冷著一張臉，將她從懷里扒開，漠然道：“王妃這么閑，不如去宮中陪陪母妃，她近日可是寂寥的很。”

那柔軟的身軀又掛了上來，滿臉嬌嗔道：“妾身剛剛才從宮里回來呢，王爺都一個月沒有到妾身那了，都不想妾身嗎？”

不知為何，穆榮越來越覺得這雙嬌媚似水的眼睛如此膩味，他有些不耐煩地喝下杯中的清茶，怒然道：“堂堂王妃，扭捏造作，成何體統。有這工夫，去問問你爹，這兵部尚書到底是怎么當的？”

榮王妃有些目瞪口呆，委屈地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五年以來，可從沒說過一句重話。

這時，遠處一名侍衛快步走來，似乎有要事稟報，穆榮沒有理會身旁的淚人，直接站起身來，和那名侍衛往議事廳走去。

“王爺，隨州那邊傳來情報。”那侍衛將手中的密信雙手呈上。

不過片刻，手中的信紙就被捏成一團，穆榮將它扔進香爐里，瞇著陰鷙的雙眼。

“原來早就有所防備，怪不得那晚來的那么快，本王費心經營這么些年，勢在必得！穆誠什么時候出發？”

“明日一早。”那侍衛答道。

“好，派生面孔到冀州，找個合適的時機暗中下手。”穆榮吩咐道。

“是。”

“還有你去隨州一趟，安南將軍那備份重禮，并帶上本王的信物！”說著，穆榮摘下墨玉扳指交給他，并低聲在耳邊吩咐了幾句。

“屬下明白。王爺，還有影侍衛那邊。。。。。”那侍衛有些猶豫，不知如何開口，他可不想看到主子大發雷霆的樣子。

“怎么了？”穆榮有些煩躁，自從上次被自己的父皇擺了一道，唾手可得的江山被人橫插一腳，這股邪火就一直沒有找到出口。

那侍衛見穆榮面有怒色，小心翼翼斟酌著一字一句，深怕觸到那根引火線，可是再怎么琢磨，似乎都避免不了。

“影侍衛失、失蹤了。。。”

果然，怎么說都會點燃怒火。

盯著破碎的白玉花瓶，那侍衛繼續戰戰兢兢地說道：“跟到祭靈鎮，因有睿王的人在，不便出手，后來就不見了，派人在繼續搜尋。”

“一群廢物，她身邊那個女人怎么還沒有解決掉？”

“影侍衛一直護著，您又交待不得傷害她，故而慢了些，不過這次那女子中了劇毒，估摸著也快了。”

“小心行事，不能讓她發現了！”穆榮叮囑道。

見主子臉色稍緩，那侍衛大著膽子問道：“王爺，要不要這次直接將影侍衛抓回來？”

“能直接抓回來，本王還費那么多勁干什么？好了，去做你的事！”

那侍衛懵里懵懂地出了殿門，這主子的心思果然琢磨不透啊！

“咚咚咚”

殿外傳來敲門聲，王府管家恭敬地上前稟報：

“王爺，府外有客人拜訪，沒有拜帖，只說了自己的姓名，喚做商濟，不知是否叫他進來？”

“哦？請他進來。”

不多時，一名身著白衣的如玉男子氣定神閑地走了進來。

穆榮見了嘴角一笑，“商公子這么快就回來了，看來進行地很順利啊。”

“順不順利的，王爺不是很清楚嗎？五個碼頭都收入囊中，應該比較愜意了！”商濟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繼續說道：

“既然我已經表明了誠心，王爺答應我的事是不是也應該兌現了？”

穆榮盯著那張清冷寡淡的臉，探究地眼神上下打量著他。

商濟見此反而笑了，嘲諷道：“沒想到，榮王爺如此不干脆。你也不必費力琢磨，我來不是投靠你，而是想借你之手，弄垮穆誠而已。”

“就為了個女人？”穆榮調侃道。

“王爺不也為了個女人，使盡手段嗎？我們都是同道中人，況且王爺早就這么打算了，不是嗎？”

穆榮微瞇著雙眼，盯著對面端坐的白衣男子，平靜地面色看不出一絲波瀾。他起身走近，雙手撐在白衣男子的兩側，湊在耳邊輕聲說道：

“本王可不止想要整垮他，本王想要的是他的命！”

商濟依然面色如常，低聲笑道：“那不正好，我下不了手，王爺助我解了后顧之憂，我還得感謝您呢！”

“哈哈哈哈哈哈，有趣，本王最喜歡有意思的事了，要恢復商家官封又有何難？明日圣旨一早便到！”

商濟眉眼一彎，“多謝王爺！”

“那幾個碼頭既然是你弄回來的，就歸到你們商家下管轄，怎么做，本王就看你的表現了。”

“不過各取所需罷了，既然此事已經謀定，那在下便先告辭了。”

“不送！”穆榮盯著白衣背影消失在了殿外，不禁陷入了沉思。

翌日清晨，雨后的陽光格外明媚，洛陽城外，兩輛豪華的馬車停在驛站門口。穆誠坐在車窗前，不耐煩地朝著遠處張望的凝香吼道：“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就不等你了！”

凝香看向城門，明明說好三日后到驛站，怎么這時候還不見人影？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擱了？該不會是丟下自己跑了吧？不會的，玉笛還在手上。怎么辦，怎么辦？算了，等也不是辦法，留下一封書信，讓他來冀州尋我吧，順便也試試他的心意。

于是，連忙朝著穆誠說道：“等我一下，我馬上走！”

穆誠看著凝香風風火火地又跑進驛站，恨不得一掌拍死她。

待凝香將手中的書信交給館長，又千叮萬囑地，一定要親自交給一個叫濟川的男子，才匆匆跑了出來，躍了馬車。

“你到我車上干什么？不是準備了一輛嗎？下去！”穆誠本來等得不耐煩，這會兒火更大了。

凝香嘟著嘴，委屈地眨巴眨巴雙眼，硬是掉了幾滴眼淚。“我一個人太悶了，你就忍心看著我悶死嗎？”

穆誠皺眉道：“你不說要帶人嗎？人呢？”

“嗚嗚嗚，他沒來，他失約了，這個負心漢！”凝香作勢就要撲過去。

幸好穆誠眼疾手快，一把擋了過去，喝道：“你給我坐好，不然就滾下去。”

“哼，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凝香耷拉著腦袋，大聲地抱怨道。

穆誠有些后悔當日的草率，就算心情再好，也不該低估了這位郡主聒噪的本事，不過還是在她雜七雜八的話語中，還是找到了一絲要點。

“你要帶的人是個男的？”穆誠疑惑道。

“對啊，女的我帶著干嘛，萬一這一路你看上了，芫兮多添堵啊！”凝香順口答道。

感覺周圍的氣溫陡然下降，凝香一抬頭，如冰刀一樣的眼神就殺過了來，眼看著就要被丟下車，連忙討饒：

“穆誠，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小女子的一時口快。您這么癡情專一，怎么會干出這種事呢！”

半截身子已經到窗口了，凝香大聲嚷道：“您和芫兮那就是天造地設，天賜良緣，佳偶天成，珠聯璧合。。。。。”

當凝香把能想到的詞都說完了，終于被抓了進來，她拍了拍自己惴惴不安的心口，暗罵道：“這個冷血的偽君子，只會在芫兮面前裝溫柔，遲早遭報應！”

“那男的什么來歷？”

“什么什么來歷？我不知道啊。”凝香一臉茫然。

穆誠真的要懷疑自己的交友底線，估計再問，會忍不住真的把她丟下去，索性閉目養神起來。

這一問也讓凝香安靜了下來，對啊，濟川什么來歷都不知，甚至連他的真面容都未見，難道自己真的被他迷住了？離別不過三日，卻日日都在想念他，想念他受傷時隱忍的眼神，想念他微笑時眉眼的溫暖，想念他吻她時炙熱的溫度，想念偶爾被她牽手時的無奈。她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一個溫柔的漩渦，美滋滋得再也不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