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煜晨唇邊揚起一抹溫潤的笑，不甚在意地說道：“只是隨口一問。”說是這樣說，可心中大概有了計較。

安寧與他向來都是有一說一，何時聽過她這般模棱兩可的回答。

兩句話的功夫，原先出去的小宮女就捧著茶盤走了進來，將盤中的茶水點心一一擺好后，躬身退到了一邊。

鐘煜晨端起桌上的茶，撇了撇茶沫，余光一直往角落處瞥，可惜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他又微微側首看向安寧，卻見安寧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

鐘煜晨端著茶杯喝了兩口，也不說話，只是目光不停地從殿內候著的宮女身上滑過，安寧瞧見后，抬手揮了揮，“都退下吧。”

“是。”左右兩側的宮女皆福身行禮，然后躬身退下。

“福喜，你也去殿外候著。”鐘煜晨手中的杯蓋被他提起放下，再提起，又放下。福喜在他身邊伺候的久了，自然是知曉他這些小動作的含義。

連忙彎著腰退了出去，出去后還不忘把門帶上。

現下，殿中便只剩下了安寧和鐘煜晨二人，安寧捧著手中的茶盞，時不時地品上兩口。鐘煜晨還保持著掀杯蓋，蓋杯蓋的動作。

原本就安靜的殿中，眼下只有安寧撇茶沫的聲音和鐘煜晨撂杯蓋的聲音。

“皇兄有話直說便是，何時變得吞吞吐吐的了。”安寧將手中的茶杯擱到了桌上，捏著帕子擦嘴。

“如今殿中只有你我兄妹二人，皇兄有些事情想要問你。”鐘煜晨終于放過了茶杯蓋，轉頭看向安寧說道。

“皇兄要問什么？”安寧眉頭微挑，心中也在思索著鐘煜晨可能會問的問題。

“你與瑾瑜自幼相識，又是非常要好的玩伴，關于她的事情，想必你知道的不少吧。”鐘煜晨直接開門見山，挑明來意。

只是說完后，略微有些緊張。捧著茶杯灌了一大口茶水下去。

瑾瑜？安寧被他的稱呼驚到了，往日里，皇兄很少跟她提起洛瑾瑜，就算是偶有提起，也都是冷漠疏離地稱呼洛瑾瑜為皇后。

怪不得洛瑾瑜說皇兄怪怪的，這么一看，可不是怪得很？

“皇嫂的事情？皇兄想知道些什么？”安寧一邊答話，一邊悄悄地觀察著鐘煜晨的神情。

鐘煜晨聽安寧稱呼洛瑾瑜為皇嫂，先是一愣，然后唇角就忍不住往上揚了揚，皇嫂，這個稱呼，他很滿意。

“咳咳，我昨日聽瑾瑜說，她幼時曾落過水，不知是在哪里，當天又發生了什么？”鐘煜晨掩唇輕咳了兩聲，努力抑制自己上揚的嘴角。

“落水？”安寧輕咬下唇，努力回想著，而后輕輕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應該是在宮外。”

鐘煜晨聽完安寧的回答，眉頭緩緩皺起，連安寧都不知道嗎？

“瑾瑜她就沒有跟你提起？”

安寧又想了想，突然想起，洛瑾瑜曾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來過皇宮，當時她還差點因為這個跟洛瑾瑜生氣，后來派出宮打探的小太監來報，說是洛瑾瑜生了重病。

“落水的事情，未曾聽她提起。不過，她幼時生過一場重病，據說，險些沒救回來。可是我后來問她，她說自己不記得了，不光不記得生病的事情，就連之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安寧娓娓道來，回想的時候突然記起，洛瑾瑜生了重病后，感覺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生了重病？”鐘煜晨不愿放過任何蛛絲馬跡，連忙追問：“那你可還記得，是什么時候？”

什么時候？安寧靜默了半晌，然后搖了搖頭，“記不清了。”說完之后，有些狐疑地瞅了鐘煜晨一眼，好奇地問道：“皇兄問這些做什么？”

鐘煜晨斂去面上的神情，清了清嗓子，淡淡地回道：“沒什么，只是昨日聽瑾瑜說落水，忘記了一些事情，感到好奇，所以問問罷了。”

“當真？”安寧才不信，她自己的皇兄什么樣子，她還能不清楚嗎？平日里，對洛瑾瑜的態度只能用惡劣來形容，何時這般關心過洛瑾瑜的事情。

“皇兄，你莫不是現在才發現皇嫂的好吧？”安寧想了一會兒，只有這個解釋能說服自己。

鐘煜晨剛巧在喝茶，聽到安寧這樣說，直接一口水噴到了安寧的臉上，自己還被嗆得咳嗽個不停。

安寧：.............

就算被戳穿心思，也不用這么大反應吧。

候在門外的福喜聽到動靜，連忙推門進來，然后就看到，咳得滿臉通紅的皇上，和一臉茶水的安寧公主。

福喜先是一愣，然后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作什么死非要這個時候開門進來，眼下瞧見了皇上和安寧公主狼狽的模樣，這尷尬的氣氛，要如何收場？

他原想著，趁兩人不注意，悄悄退回去，再把門帶上，神不知鬼不覺，簡直天衣無縫。可不巧，他開門的動靜聲太大，這會兒兩個人都看向了他。

福喜現在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僵持幾個呼吸間的功夫，身上已然冒了一層冷汗。

“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些叫人進來伺候安寧公主更衣。”鐘煜晨率先打破了尷尬的氣氛，順了順氣，指揮著福喜。

福喜連忙應聲：“是。”接著轉身出門，去尋宮女前來。

“那個，今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切勿讓第三人知道。”鐘煜晨將茶杯放回到桌上，眼神飄忽，就是不看向安寧。

“皇兄放心。”安寧咬著牙回道，撿著手帕還干爽的地方擦了擦臉上的茶水。

“那，為兄便先走了，改日，與你一同用膳。”鐘煜晨僵硬著起身，緩步向門外走去，一邊走，心里還一邊在納悶，他表現的有那么明顯嗎？

安寧努力扯出一抹笑，跟著起身，福禮道：“皇兄慢走。”心中其實在暗自腹誹道：用膳就不必了，我怕你到時候噴我一臉米粒兒。

鐘煜晨被拆穿后，心里莫名有些緊張，都快走出門口了，還不忘回身再叮囑一句：“記得，切莫讓第三人知道。”

安寧剛斂去的笑又努力掛了回來，微笑著點頭，“皇兄放心，皇兄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