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萱跌跌撞撞地跑出city of sky,夜色中的霓虹晃得她眼花,汽車鳴笛的聲音刺激得太陽穴突突的跳。
路邊的一家接一家的餐飲店,有些店鋪排隊的人太多,全都一個個的坐在外面等著喊號。
凡萱費力地從他們身邊穿過,胃里的不適感越來越強烈,她在又一次險些摔倒時,終于忍不住蹲到路邊嘔吐了起來。
今晚點的餐一口沒吃,胃里空空如也,可即便什么也吐不出來,那一陣陣緊縮著往上涌的反胃感還是一波強過一波。
旁邊有人見狀遞給了凡萱一瓶水,有個女生也走過來問她有沒有事,凡萱蹲在地上搖了搖頭,一滴滴眼淚開始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她不知道這是因為嘔吐而引起的生理性眼淚,還是因為聽到劉飛揚最后說的那句話。
他說:“凡萱,讓我解脫了吧,這樣的日子我真的過夠了。”
這樣的日子是什么日子?
她、劉飛揚、云海......
戀人,還有兄弟......
凡萱忽然想起高一下學期分班那天,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走進來坐到了她的身邊,伸出手向她問好:“你好,我是劉飛揚,六班過來的?!?
也想起了晚一步進來的云海,他反身坐到前排的位置,不滿地對劉飛揚說:“哥們兒,換個座兒唄?!?
凡萱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頭,原來,原來這樣的日子從七年前就開始了。
只是想起了一個開始,便讓人無法再繼續回憶下去。
凡萱接過了好心人遞過來的那瓶水,鴕鳥似的埋著頭道了聲謝。
旁邊那女孩將凡萱扶起來,詢問她哪里不舒服,要不要送她去醫院。
凡萱恍惚著搖了搖頭,余光中瞥見一個身影,她僵硬地轉過頭去,見劉飛揚正站在那兒,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你干什么?”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一般,凡萱開口時嗓音破碎得厲害。
旁邊那女孩兒隨著她的目光一起看過去,扶著凡萱的手稍稍用了點力,低聲問道:“他跟蹤你嗎?”
此時的劉飛揚在別人眼中看起來確實有些奇怪,大熱天的穿著長衣長褲,頭發長得快遮住了眉眼,整個人看起來陰鷙的很。
劉飛揚并未再靠近,只是站在離凡萱十步遠的位置,說:“我要看到你安全到家。”
“不需要!”凡萱往后退了一步,轉身就跑。
為什么?
為什么到這個時候了,劉飛揚還要像從前一樣送她回家?
是習慣了嗎?
習慣了照顧自己喜歡之人所喜歡的人?
劉飛揚望著越來越遠的身影,低聲一笑:“果然讓人覺得很惡心啊......”
從city of sky出來時,凡萱完全沒發現自己走錯了方向,此時正在奔跑中的她也渾然不知要跑到哪里去。
不,確切的說她是在逃,她只想遠遠的躲開劉飛揚,好像只有這樣,剛剛在餐廳里聽到的一切才不是真的。
聽著耳旁的風聲,胸口的沉悶在奔跑中越積越重,凡萱覺得呼吸困難,可她不想停下來。
她想起那年在操場的榕樹后,劉飛揚撞破了她和云海的戀情,他親眼看到云海吻了她。
后來劉飛揚回到座位時,臉上濕漉漉的,所以,他去衛生間洗臉的時候,是不是也有淚水隨著自來水一起滑落?
凡萱甩了甩頭,想把那些突然冒出來的畫面趕出腦海,可那些回憶卻不受控制般越來越多地涌了出來。
被鄉下親戚騷擾的那一次,云海將自己攔在身后,而將云海攔在身后的,是劉飛揚。
劉飛揚突然改了志愿留在瀠城,所有對凡萱的照顧和關心,全是因為云海。
到底還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劉飛揚到底還為他們做過多少犧牲?
“凡萱!”
“凡萱,你停下!”
奔跑中,凡萱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喊她,她心里更加害怕,不要命似的越跑越快。
不能,不能被追上!
凡萱腦海里只有這一個念頭,腳下卻突然一個踉蹌,身后的人驚恐地大喊了一聲:“小心!”
小心什么啊?
有什么好小心的,不就是跑太快摔了一跤嗎,這點疼算什么?
抵得過劉飛揚七年來所承受的千分之一嗎?
凡萱沒想到,氣喘吁吁將自己從地上抱起來的人會是許久未見的孟衍誠。
曾經這樣如蓋世英雄般出現過的人還有云海,他在自己生日那天突然出現在那個廣場上,將痛哭不止的凡萱抱進了自己的懷里。
是啊,云海怎么能在茫茫人海中發現她,那是劉飛揚告訴他的啊......
孟衍誠直接將人打橫抱起往路邊走去,那輛曾經被凡萱騎電驢撞過的大眾車從他們來時的方向駛了過來。
凡萱坐上車時心想:這人有車不坐干嘛追在自己屁股后面跑???
“去醫院!”孟衍誠吩咐司機后,跟著凡萱一起坐到了后排。
眼前這個大男人緊緊地蹙著眉頭查看自己的傷勢,凡萱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膝蓋上的鮮血淋漓。
孟衍誠沒有問凡萱發生了什么,凡萱也沒問孟衍誠怎么發現路邊有個狂奔的瘋子,她任由孟衍誠帶著自己去醫院,消毒水噴在傷處時連睫毛都沒顫一下。
阿蒙沒想到自己會再次接到前前老板的電話,也沒想到老板會再次叫她去樓下接人。
她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那個擅闖民宅的人,轉身出門了。
“怎么會弄成這樣?”阿蒙見到凡萱時整個人都驚呆了,人好好的出去怎么就被裹成木乃伊回來了。
凡萱不僅一雙膝蓋受了傷,左手手肘處還有輕微骨折,這一通瞎跑算是把自己給整廢了。
孟衍誠把阿蒙拉到一邊,低聲說:“問清楚發生了什么后告訴我。”
阿蒙覺得這一幕似曾相似得很。
凡萱跟孟衍誠道了聲謝,跟著阿蒙往小區門口走時,孟衍誠突然叫住了她。
“凡萱,只要你需要,我都會在。”
阿蒙不知道凡萱跟劉飛揚出去見一面回來怎么會弄成這個樣子,消失已久的孟衍誠又為何憑空出現?
可無論阿蒙怎么問,凡萱硬是一聲不吭。
走到家門口時,阿蒙嘆了一口氣,說:“家里還有一位閻王等著你呢。”
凡萱站在門口半天沒動,要不是膝蓋被紗布裹得走路都困難,她肯定又跑了。
要怎么跟三妹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