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突然沉默了,她拿起酒壺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良久,才望著凡萱輕聲說:“他不喜歡我,我知道。”
凡萱詫異地看著三妹,那精致玲瓏的面容此刻被淡淡的憂傷籠罩,哪兒還有一個老板自信張揚的樣子。
三妹苦笑了一聲,微垂著眼眸,嘴唇張了又閉,那難以直言的話隨著酒香飄進凡萱的耳朵里:
“他喜歡的人,是你。”
飯桌上突然寂靜,半晌,凡萱啞然失笑:“三妹,你怎么會這樣認為?”
凡萱想起來劉飛揚第一次來學校找她的那晚,三妹也說過同樣的話,還給凡萱例舉了好幾條證據,但她已經忘了都是些什么內容了。
“凡萱,也就除了你,我們都能看得出來劉飛揚對你不一般,他對你的好是普通朋友的標準嗎?”
“我知道你們高中開始就是同學,還是同桌,他對你不正有可能產生友達以上的感情嗎?”
三妹正欲詳細舉例,可凡萱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她身上。
對面桌站起來一個身影正大步朝這邊走來,凡萱一直盯著袁丞,直到袁丞路過她身邊時,也投來不明意味的一眼。
“這件事我們待會兒再說,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凡萱匆匆撂下這句話后,起身跟著那個只剩背影的男人而去。
三妹見凡萱對自己所說的話根本不以為意,郁悶地拿起酒壺直接喝了起來。
袁丞大概是第一次來這家店,對內部構造不太熟悉,他攔下一個服務員詢問了幾句,才在服務員的指引下從日料店的后門走了出去。
后門外有一片很小綠化帶,中間的路有些窄,凡萱跟著走出那扇門時,正好看到袁丞站在那條小路邊兒上,手中捏著一只煙。
“我知道你是誰。”煙沒有點燃,袁丞只是拿在手中把玩,像是握了一只筆似的在指尖轉圈。
“哦?”凡萱冷冷一笑,“大學霸居然記得我這個無名之輩,真是受寵若驚。”
袁丞抬首看了凡萱一眼,從兜里掏出打火機,將那支煙點燃了,“就別再演戲了,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意思。”
袁丞認識自己,凡萱一點兒也沒覺得驚訝,他既然能查得到阿蒙的住址,那跟她住在一起的人姓甚名誰估計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相反,自己主動去試探袁丞的身份反而另他覺得意外,大概是沒想到阿蒙會把自己如此隱私之事告訴她。
但凡萱不明白袁丞這么做到底是為什么,他查到了阿蒙的住址卻沒有與她見面,難道僅僅只是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想要看看自己這個妹妹如今過得如何嗎?
既然當初毅然選擇離開,還故意說出那些絕情的話,就表明他有了徹底與阿蒙訣別之心,如今這些舉動豈不是多此一舉?
好好待在國外結婚生子不好嗎,干嘛還要回來!
“你到底想干什么?”凡萱警惕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揣測著袁丞這樣做的用意。
袁丞當初被母親強制送到父親處,從不跟自己這個妹妹爭寵斗氣,反而一直規規矩矩地扮演著遠房親戚孩子的角色,可見他的隱忍力非同一般。
更可惡的是在他知道阿蒙對自己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后,卻并未嚴厲禁止,反而拖著阿蒙邁入深淵,其心腸到底是有多狠毒?
袁丞眉頭微蹙,好像這個問題比高數還難解答一般久久沉默著。
手上點燃的煙一口沒抽,任何它自生自滅,半晌,袁丞突然輕笑了一下,問凡萱:“你們什么關系?”
凡萱突然想起之前在阿蒙面前開的那個玩笑,脫口而出道:“戀愛關系。”
袁丞又笑了,抖了抖指尖的煙灰,明顯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袁丞笑過之后,這才回答起之前那個問題,“也許就是單純地想看看她,也許還有什么別的原因我自己也還沒琢磨透,不過你放心,我目前還沒打算跟她見面。”
這種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保證的保證反而讓凡萱覺得更加不安。
“也許”什么意思?
還沒琢磨透的原因又是什么?
“目前”又是多久的有效期?
凡萱朝前兩步,直視著袁丞的眼睛道:“我不管你要干什么,我只知道,你們如今的結局就是最好的結局!放過她,也放過你自己!”
因為和袁丞的這一場交談,凡萱再次回到座位上時明顯已經心不在焉,而關于劉飛揚喜歡自己的事,凡萱覺得這根本不可能,也沒心情再跟三妹好好解釋。
在對袁丞說完最后一句話話時,凡萱看到袁丞身子明顯一震,夾著煙的那只手都在微微發抖。
那時,她海里突然回想起了那些已經被自己扔掉的照片,當它們被大力拋進黑色的垃圾桶里時,那些血仿佛在路燈的照射下從照片中流了出來,將夾帶在其中的那張笑臉也染得斑駁不堪。
袁丞曾對自己的室友說,他也想這樣對著阿蒙笑的。
凡萱一直望著對面已經空了的位置發呆,她突然覺得,愛簡直是一門玄學。
前幾天還在信誓旦旦說愛你的人轉頭就能擁別人入懷,明明不愛了卻又在失去后覺得悵然若失,如此變幻莫測而無跡可尋。
凡萱不知道阿蒙在得知袁丞已經找到自己時會是什么反應,也許會有惶恐,也許會有隱秘的期待,但無論是何種感受,那因袁丞而生的禁忌的愛絕不能再卷土重來。
因此,當凡萱看著阿蒙悠閑自在地在廚房忙碌的身影,聽她樂呵呵說著新公司的趣聞,見那一頭青茬終于逃離剃刀壓迫而逐漸成長時,她選擇了隱瞞。
后來凡萱回想起來,一切事情朝著無法挽回的局面發展時,好像就是從這一天開始的。
如果她在三妹以為劉飛揚喜歡她時而耐心解釋的話,如果她把袁丞的事對阿蒙坦誠相告的話,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可這世間有些事情早已在經冥冥中注定,一場風暴的侵襲怨不得那只煽動翅膀的蝴蝶,亦步亦趨地跟隨模仿而步入狼口的悲慘也怪不得那只走在前面的領頭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