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下起了雨，本來打算雨小了再回酒店，奈何雨越下越大。屋檐下一起的躲雨的，也是兩個女孩子，年紀輕輕的，臉上稚氣慢慢。青澀的，青春的，充滿活力的，多么讓人羨慕的年紀呀，多么讓人羨慕的臉孔啊。

看雨沒有停的意思，林一飛讓余暉等著，他先回去拿傘來接。

話音一落地，林一飛一趟射入雨中，消失在拐角處。

其中一個女孩對另一個女孩說：“你看，人家這男友才暖呀?！?

女孩看看余暉，又看看雨中，雨落下激起的水氣還留有林一飛飛奔而過的痕跡。余暉看著她倆，莫名的親近，這是在異域他鄉一起躲雨的人呀，是難得有浪漫的際遇緣分啊。溫暖幸福，自足，此刻。沒有什么煩惱，不掛懷過去，也不期待未來，當下才是最珍貴的。

想起沈從文的那段話：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

看過許多次數的云，

喝過許多種類的酒，

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這次字句，像在描述每個人都曾擁有的美好時刻，某一個當下。余暉還沉浸在這種情緒里，邊上的女孩的話語，驚醒了夢中人。

“看，他回來了?！?

余暉抬頭看從雨里走來的林一飛，熟悉著，陌生著。

“你頭發濕了，衣服倒沒有濕所少?！?

林一飛點點頭。隨手將手里的另一把傘遞給那兩個女孩子，“你們拿著吧，明早我們還來這邊吃早飯，到時還給我們就是。”

女孩們感激地不知說什么好，紛紛點頭。

林一飛順勢攬著余暉的肩，緊緊的。

雨被風帶的亂飛亂飄，余暉心里暖暖的。林一飛左手攬著余暉，余暉能清晰地感受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體溫。偶爾竄入傘底的雨滴，打在臉上，也不覺得冰涼。

余暉覺得應該說些什么啊，可是說什么？又想抬頭看看此時他的臉，好想知道他臉上的表情是什么？局促著？幸福著？亦或是其他。

終是沒勇氣抬頭看，只是說了句，心口不一的說這么一句，“你怎么也想著給她們帶雨傘呀？你真是一個暖男，好一個中央空調?！?

“什么呀？什么中央空調喲？！”

“不然呢？”

“我倆不是一人一把傘，我都帶出來。來這邊，想想你腿腳不方便，索性給她們一把，我好幫你撐傘?！?

話是這么說，理是這個理。

余暉沒法相信，林一飛也是隨口說說。明眼人，誰不明白呢。這不是在制造兩人親近的機會嗎？

人成熟的標志，就是看破不說破。這個道理也適用于這個階段的余暉和林一飛。

到了酒店。

余暉問林一飛：“要不要去我房間，聊一聊呢？”

“好。等我回房間收拾哈的，頭發衣服都濕透了。”

聽林一飛一說，余暉看林一飛右邊肩膀衣袖濕透，還在滴水。

“那你快去換衣服，別感冒了?！?

一種巨大的情緒，正緩步向余暉走來，來自群山，來自大海，來自星空，來自遙遠的過去，來自可觸摸的未來。余暉心里清楚，自己的心門被打開了，這么多年來，第一次。

等待林一飛來的時間，余暉第一次明白等待的煎熬，之前看韓劇，里面一句話一直讓余暉印象深刻：人生之所有痛苦，是因為沒有速成班。

誰都逃脫不了等待的苦。

像經歷了整整一宇宙的時間，敲門聲響起。

林一飛笑嘻嘻走進來。

是不是彼此在乎的人，即將走過曖昧階段，都有預感，都有心理暗示？

“你還買了飲料?。俊?

林一飛點點頭，順手放在茶幾上，拉出一個凳子，坐到余暉前面。余暉下意識，往后仰一下。

這個時候，需要說點什么，才能打破這略顯尷尬的局面吧。

“那天我把公眾號預覽文章發給你，你看了也沒問我什么？”

“我不敢問，也不想問。你想說，肯定會主動給我說。你發給我，只是給我分享一種心情，讓我更了解你一些。”

說到這些事，余暉難免有些落寞和感傷，也怪不得別人，是自己起了頭。轉念一想。對彼此更清楚的認識，不是才能更好的往前走嗎？

余暉說：“那時那境，我只想和你分享下。但愿沒有增加你的情緒負擔。”

“啥子情緒負擔額？你說嚴重了?！?

“我爸不是我親爸。”

“我知道的，但那篇文章前，我一點都不知道。有時還羨慕你們之前的感情。父女之間簡單的感情?！?

“余爸對我很好，很好，好的周圍人都不知道。他很愛我，我也愛他。但我們之間總隔著一層紗。我無比清楚這層紗是什么，就是親生父親的過早離世。生身父親的缺席，是任何都彌補不了，不能彌補的。心里有一口巨大的井，全是這些年想念他時，落下的淚。我不能表現出來，不能給人說，這對余爸不公平。你知道有種失去嗎？哪怕你會上天入地，哪怕你會家產過億，用這些擁有去換見他一面，都無法實現的。這是時時刻刻吞噬著我的絕望和無助。即便我從來沒擁有，我依然放不下他，放不下他。這些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我對人生新階段的恐懼。”

余暉說著，盡管情緒平穩，沒有多大的起伏，眼淚依然涮涮往下落。

林一飛遞來紙巾，余暉才發現自己落淚。

“讓你笑話了?！?

“笑話個屁呢？我應該感謝你，愿意和我赤誠相見，是怪物怎樣？是異類怎樣?！?

“我覺得我有病，患了一種叫不開心的病?！?

“現在這時代，誰沒個毛病呢?！绷忠伙w成功把余暉逗笑了。

林一飛繼續說著：“都有病，正好負負得正?！彼鹕戆岩巫永^續往余暉挪了挪，用雙手握住余暉的雙手。余暉有些吃驚，卻沒有后退。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生活？”

一切像是場夢，好不真切，太不真實。

余暉說：“我可以掐一下你嗎？”

“來吧！”

林一飛一聲好痛。這一聲才讓一切，一切才有一種落地的真實感。余暉張開雙臂，給林一飛一個大大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