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開業快一個月，前兩周生意都還不錯，大家吃個新鮮吧，第三周開始生意有些零落，大家買下酒菜還是愿意去買鹵菜腌肉板鴨之類的老店家，飲食習慣，新進食物都是沖個新勁。

余暉有些焦慮，一天的收入甚至都不抵房租。林一飛倒顯得無所謂，他知道這是草創期自然必須經歷的。余暉知道，周圍無數雙眼睛，時時在邊上盯著，看你們能搞出什么模樣，看你們多久關門大吉。自己那些年在外求學工作感受自然不會太靈敏，父母就不一樣的，這是他們生活工作幾十年的地方啊。余暉不想爸媽臉上不好看，讓他們丟人。本來和林一飛奇奇怪怪的關系，背后定然就會有許多人指指點點，加上生意不如預期，越想越覺得心里憋得慌。

趁著午休的時間，余暉決定和林一飛聊一聊。

聽余暉一番陳述，林一飛只是不停安慰他，他表現出來的樂觀，是余暉始料未及的。他還反問余暉，“如果創業那么容易的話，如果開一家店，一開業就天天供不應求，那這天底下的人還不都辭職，都去開店了。因為它的難，所有做的人才少。”

余暉覺得林一飛說得有道理，但還是糾結呀，“誰喜歡失敗？誰不喜歡成功啊？”

“這不是廢話嗎？只有傻瓜才喜歡失敗的。而且現在才到哪里呀？這個節點上都輪不上說失敗呢？”林一飛見余暉臉上的疑慮依然重重不曾消失一點點，心里有了些擔心。

“林一飛，我還擔心讓小靜子的錢打水漂了。都虧完了，好虧欠她”

“虧個屁呢，她是投資又不是銀行存錢，有賺有賠是再自然不過。你一天到晚糾結這些干嘛？還不如好好想想線上推廣。線下不好走，我們就努力走線上下呀。我們的東西都是好東西，經得起對比和考驗的，怕啥。”

林一飛說得是很有道理，可現實的焦慮還是會存在的。

繼續努力吧。

然后這一切的背后林一飛是看懂的。他知道王旭均的出現，給她增加太多困擾，她心里大概又有想逃的念頭。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太知道她了，遇到感情的事情，從未想過直面它，永遠采取的戰略都是拖延逃避充耳不聞視而不見。若真能這樣做到，那也無可厚非呀，問題是她就是掩耳盜鈴，于事無益。

周一余暉去城里辦社保的事，坐在大巴上，這是自從開店以來難得的獨處時間。事情辦好已是下午，出門剛走出一段路到一家汽修廠門口，出大廳時的小雨滴頃刻演變成瓢潑大雨，天像是漏了個洞，大桶大桶的水往下倒。這個時候，即使有傘，估計也沒人敢貿然走進雨里。余暉便和幾個環衛工人一并在汽修店門口躲雨，剛站一會兒，老板娘推開玻璃門，讓大家進去坐坐，她新搬了幾個凳子放在大廳中間怕大家不夠坐，說這雨一時半會也停不了。陌生人的小溫情，照亮這個暴雨的黃昏。余暉想自己一定會記得這場雨，今天的雨比依萍找她爸要錢那天還大，心卻無比動容。雨下了好久，余暉看著大雨發神。雨中闖入一外賣小哥，全身濕透了，突然把車停下來，像拿著手機看導航的樣子。這時面前走過一個喇嘛，一下沖進雨里，左手捏著手機和一本看不清名字的書，右手拿著小包頂在頭頂擋雨。看著他在雨中輕快小跑，似乎有一種光環罩著他，他不會被淋濕。他是從世外走進來的，在遙遠的雪區，盛開著狼毒花，牧草上掛著露珠，酥油茶剛剛好，正沉浸在對他身世的想象中。突然他在對面馬路邊停下，呼一下，上了一輛巨豪的車，車駛過暴雨傾盆的路口，絕塵而去。

雨小了，余暉撐著傘離開。

恍惚一陣，落入生活。

如果不是躲雨的原因，坐地鐵一定碰不到圓圓。不是圓圓叫她，余暉一時半會還認不出她來。

才幾個月不見，圓圓瘦了好多，脫了相，之前是個多生猛活力的人呀。

“你是怎么啦？瘦成這樣？”

圓圓欲言又止，遲疑了一會，“我離婚了。”

離婚，余暉覺得離婚這個詞語根本就不會出現在圓圓的婚姻里。她老公，余暉見過幾次，也吃過幾次飯。是余暉難得認可的人，情商高事事得體，為人周到細致。

“什么，離婚？”

圓圓點著頭，“他死活要離的。”

“圓圓，你晚上有安排沒？沒安排我們一次吃個飯吧。”

出了地鐵，隨便去了家安靜的簡餐廳。圓圓算是余暉在工作上最后的戰友，其他不說，在工作上兩人還是合拍的。余暉能想象出婚姻最好的樣子，一定是圓圓他們那樣。圓圓什么都不用操心，老公一并打理好。去最喜歡的地方旅游，攢錢買家具，一個月買一樣。最新款的手機，一定是老公第一時間買了直接送到公司。他倆的恩愛，賺了好多旁人羨慕的眼光。怎么說離就離了呢。

點的飯菜，圓圓每樣只吃了點。

“圓圓，你多吃點，看你瘦成猴兒了。”

“都不餓呢，吃不下。”

“你們離好久了？”

“兩個多月了。”

“沒有緩沖期。直接就去離了。”

“是啊，人家說離就馬上離，一分鐘都等不得。甚至都不愿多看我一眼，不知道對我厭惡有多深。”

“他父母呢，沒有勸他嗎？”

“勸了啊，勸他兒子趕緊離。”

“我的天，這是哪出和哪出？”

“感覺是蓄謀已久，早就等著離婚了。”

“之前都沒什么預兆嗎？比如兩人感情變淡，婆媳間矛盾增多？”

“完全沒有，這才是最讓我難以接受的點。一切都如往前，昨天還給我買蛋糕，今天下班回來就提離婚。我猝手不及，我以為他在開玩笑。”

余暉有些懵圈，這是什么套路呀？完全摸不到脈門。

“他非得離婚的理由是什么？”

“說我不愛他了。”

“他是瘋了吧，這么個理由也想得出來。”

“他就是瘋了，憑這個理由便把婚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