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林一飛說，“余暉你家花臺里的藿香長得好額，晚上就做藿香豆瓣魚吧。你們先進去坐坐，我去挖點我媽做的豆瓣，今年豆瓣特別香。”

張林申應該是第一次來余暉家，如果沒記錯的吧。

余暉打趣道，“你不是應該先去小靜子家看看吧，再來我家，這樣比較合禮數。”

小靜子說，“之前我們就從家里去店里找你們的。我爸媽知道今晚會和你聚聚。”

張林申依然放不開，局促不安，像是在過往的時日里做了好多虧心事一樣，無顏面對。其實，旁觀者哪會說什么，只會嘆息幾聲而已。他只是不夠勇敢，是之前不夠勇敢。而在此刻，張林申的臉上分明寫滿心安和幸福。余暉突然有些羨慕他們，折騰這么多年牽手的那刻該是多甜蜜。

端豆瓣過來，林一飛走進院子里順手在花臺里摘了好多一把藿香。

看著那一把藿香，余暉忍不住吐槽，“今晚的魚怕是有20斤重，整那么多藿香。”

林一飛又一本正經起來，“這你們就不懂了。你們是沒有經歷過在大BJ想吃一盤藿香魚那種心酸，實在難忘。”

“那回來就要報復性吃么，”面對小靜子的質問，林一飛傻傻一笑。

外地人只要一聽到藿香二字，肯定想到的是藿香正氣液，那無敵難喝的味道，久久散不去的氣味。藿香魚，對他們來說估計比兔頭還難接受吧。事實上，藿香做菜實在妙。聞著有股特有的香味，回口清甜。可謂是夏天最佳佐魚料。

蜀地人家，家家戶戶都會種藿香，甚至比種小蔥還常見。從小也是先知道藿香，后來才知道它能入藥。

林一飛做藿香豆瓣魚，喜歡把魚塊碼好后過道油，然后再紅燒，起鍋前放入藿香。香飄十里呀，下飯更是一絕。

不一會功夫，飯菜都上桌。余爸余媽去親戚家，今晚就他們四個吃飯。沒有大人在，全是年輕人，聊天自然暢快些。

做飯時間，張林申全程無話，都是小靜子在說，他只是坐在邊上靜靜看著她，聽著她說。任何人站在余暉的角度，看著這一幕幕，怎么會不動容，怎能不感慨。是不是失而復得，才會如此視如珍寶？

余暉拿出幾瓶啤酒，依次倒上。先干了一大杯，余暉心里是開心的，她滿心都是祝福的話，“我先干為敬，祝福你倆。”

張林申也是一飲而盡，小靜子看看他，拿起酒杯同樣喝到見底。

余暉還想繼續喝，林一飛立刻制止住了，“暉姐，你還是歇歇，畢竟是沒有膽的人，緩緩再喝。”

一到開心處，余暉哪還記得那么多。

一杯啤酒下肚的張林申，終于不再局促，打開了話匣子。

張林申說，“那年我和余暉分開后，幾乎刪除了對方所有的聯系方式。從分開那天，我便開始后悔。我每天看著她寫給我的那些信，恨自己的懦弱。明明舍不得，卻要分開。我就是一頭豬。”

小靜子看著他，說“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這些，害得這些年我總以為自己在演獨角戲。”說到動情處，淚流滿面。

余暉一把摟過小靜子來，擁她在懷里。

愛著的人，都會痛。

林一飛吃著菜，喝著酒，叫張林申繼續繼續。

張林申滿眼寵溺的看著小靜子，繼續說著這些年的陳年往事，“我也單身了好多年，不敢打聽她的近況。她過得不好，我會內疚；她過得好，心里又會不甘心。每天最快樂的事情，便是早上在螞蟻森林偷她的能量。有時沒有能量可以收，就會擔心她，是不是生病是不是出什么事情，直到第二天繼續有能量可收，才放下心來。有時會打她的雞，還會留言，十次有一次她會回復，那一次回復能讓我開心一整天一整周。”

聽到此處，余暉和林一飛笑起來。張林申可是一本正經嚴肅認真的高材生呀，怎會這么幼稚，玩這些。

小靜子對張林申說，“你不知道，我從來舍不得自己收能量，每天等你收了后我再收。每次你打我的雞每次的留言我都想回，可是不敢。你沒發現吧，我悄悄換了頭像，和你的十分匹配。你站在綠色墻壁下看遠方，我靠在紅墻上看遠方。這些都是我心底的秘密，我不敢跟人說的小心思。”

張林申愣住了，緩過神來上前給小靜子一個大大的擁抱。

林一飛按奈不住，“你倆真是夠了！太夠了。趕緊自罰一杯。愛明明是那么直接明了的事情，真是被你們整復雜。”

余暉心想，愛從來就是復雜的事，只有林大頭那個粗線條才會認為簡單。

喝完酒張林申繼續，“過年不是時不時碰到你們幾次嗎，望著她才發現，原來心底那么多年的感受一直都在。我再也騙不了自己了。我不能欺騙自己，更不能欺騙黃敏。因為過年期間，兩家人都開始討論婚事。明明我不愛她，更不能將她捆綁在充滿謊言的婚姻里。我也知道，現在提分手肯定會傷害她。可是時間拖得越久，傷害越大。我提分手時，她死活不同意，怎么也不同意。雙方父母做工作，她總算想通。但心里肯定恨我狠得要死。我終究還是負了她。她兄弟恨不得暴揍我一頓，我寧愿他們打我，這樣我或許還好受點。分開后，我也不敢聯系小靜子。過著自己單調和重復的生活。后來有一天，她又有幾天沒有能量可收，心里擔心，便在打她雞時留言，你還好嗎？”

小靜子說，“那會我剛好分手，喪得很，天天躺著，啥事也不想做。看到他的留言，我哭了一晚上，整整一晚上，不敢回他消息，怕那是他女友用他名字開的賬號，怕那是他女友發的，怕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怕期待。失望透徹后，突然有了期待，是最恐怖的事情了。第二天下午，實在按奈不住給他回復，空嗎，一起吃個飯？發了那條消息后，我被罪惡感鞭打著。晚上十一點多，他到了廣州。他在留言里問我電話。這樣我們才通了這么多年來的第一通電話。他說，他分手了。我說，我也分手了。過了沒很久，他到了樓下，我下樓。我們什么沒說，就這樣在夜里走著走著，只是走著，漫無目的地走著，像是這么多年從來沒有分開過，我們從深夜走到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