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當日，吃過午飯后，竹桃與送夏便為著給賀蘭楓挑衣裳而起了爭執。

竹桃說：“主子是未來的昌王妃，就應當穿得氣派華麗，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送夏說：“主子如今還未嫁入王府，不必穿得太過張揚，且此次宮宴必定不太平，衣飾太累贅的話主子不便行動。”

竹桃又說：“宮宴就算不太平，那也是別人不太平，主子只需要美美得坐著，隔岸觀火就好。”

送夏反駁：“事態變化不能預料，主子若是太顯眼，難保不會被人盯上，主子的安全是最要緊的，不必為了意氣之爭穿上這樣浮夸的衣裳。”

竹桃張了張嘴，左思右想，忽然覺得送夏說得確實有幾分道理，便撅著嘴，不太甘心得敗下陣來。

賀蘭楓的面前擺放著一箱子的衣裳，都是華年在聽聞賀蘭楓要入宮赴宴后親自選了衣料，找了楚都最好的裁縫做出來的。

見送夏與竹桃的爭論已有分曉，賀蘭楓便伸手拿了件丁香色紗裙，剛想說話，便見夏清走進屋來說：“小姐，衛管家在院外求見。”

“請衛叔進來說話。”

賀蘭楓放下了手中的衣裙，站起身，走向了堂屋，迎面便見夏清帶著衛管家跨入門檻。

衛管家躬身行禮：“見過二小姐。”

“衛叔不必多禮，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衛管家道：“老奴來給二小姐送些衣飾。王爺特意吩咐過，許久前就為二小姐準備了入宮所需的衣裙首飾和胭脂水粉，請二小姐過目。”

說著，他側身一讓，揮了揮手，外頭站著的四五個小廝便捧著東西進來了。

賀蘭楓不禁感嘆衛管家的細致，她與送夏竹桃研究半日也只是在衣裙和首飾上打轉，全然忘記了還需要化妝的物件。

“辛苦衛管家準備得這般齊全，東西我就不客氣得收下了。”

賀蘭楓話音一落，夏清便領著冬溫幾人接過了小廝手上的東西，送進了賀蘭楓所居的東廂。

衛管家完成了差事便告退離去。

賀蘭楓重新走進了東廂，這才細細打量起剛剛收下的東西。

用紫檀螺鈿妝奩收著的胭脂水粉并化妝用具一套，衣裳兩套，頭面兩套，還有些精致的玉佩荷包。

賀蘭楓滿意得點點頭，衣裳和頭面都是端莊大方卻不浮夸的樣式，很合她心意。

既然這些是楚昌吩咐衛管家送來的，還是得給個面子，況且華年送來的那些的確是……太出挑了些，她只想在宮宴上低調做人，隔岸觀火，還是穿得樸素些好。

她指了指那套姜黃色煙羅紗裙和一套珍珠頭面，道：“就選這兩個，胭脂水粉擺在妝臺上吧，其他的收起來。”

“哦，對了，你們誰比較擅長化妝挽發？”

賀蘭楓這話是對著冬溫和夏清問的。因為竹桃和送夏也與她自己一樣，只會些挽些簡單的發式，化妝就更是從來沒有過了。

冬溫柔柔地上前一步說：“小姐，奴婢會的，以前隨著梳頭嬤嬤學過兩年。”

“好，有人會就行。”

“不知小姐要幾時出門？”

“申時。”

“那小姐此刻便要換衣梳妝了。衛管家應當也是算好了時間才送來這些衣物的。”

賀蘭楓吃驚道：“換衣梳妝要這么久？”

冬溫笑了笑：“是啊小姐，須得一個時辰呢。而且奴婢自從來了王府便很久沒有給主子挽過發了，也怕手生耽誤了時間。”

“好吧，”既然她這么說了，“那就開始吧。是先換衣裳嗎？”

“先給小姐凈面上妝。”

冬溫請賀蘭楓坐在了妝臺前，吩咐夏清取熱水，又叫春華和秋實在一旁幫手。

送夏和竹桃見沒自己什么事，便去了院中空曠處練劍比武。

賀蘭楓就呆坐在鏡前，望著那不是很清晰的銅鏡，任由冬溫在她臉上頭上施為。

差不多大半個時辰過去了，賀蘭楓已經有些昏昏欲睡，實在是冬溫的手法輕柔，不管是敷粉還是梳頭，她那雙巧手拂過的地方都叫人覺得十分舒服。

只聽冬溫輕聲喚道：“小姐？”

賀蘭楓醒神：“嗯？”

“小姐看看可還滿意？”

賀蘭楓下意識地朝鏡子看了一眼，只覺得銅鏡里白乎乎的，漆黑的眼珠與小巧的紅唇若隱若現。

她再湊近了細看，又看到一雙輕煙似的黛眉，嫣紅得帶了些嫵媚的眼角，還有額頭上淺金的一朵花鈿。

雖然看得不太清楚，但應當是好看的。

賀蘭楓點了點頭，笑著夸道：“手藝不錯。”

“謝小姐。”冬溫也很是開心，她學得這份技藝終于又用武之地了。沒人知道她整日瞧著賀蘭楓素面朝天的那張臉有多么得蠢蠢欲動。

“小姐再看看發式，可要再改改？”

賀蘭楓方才只注意自己的臉了，聽冬溫這么說，又動了動脖子，從鏡中看向了頭發。

這發髻她認得，是十字髻，如她這般長相稚嫩的少女梳起這種髻來更加顯得嬌俏，頭面上的珍珠顆顆圓潤齊整，規規矩矩得排列著，既不浮夸也不出挑，配著十字髻看起來越發乖巧可愛了。

賀蘭楓勾起了嘴角，那鏡中人當真就是個清純無害的深閨少女模樣。

“不錯，可以換衣裳了。”

賀蘭楓站起身，夏清已經捧著衣裳過來了，春華和秋實則幫著她脫下外衫。四個人圍著賀蘭楓一人轉圈圈，將那看似樸素實則繁復的紗裙給穿在了她的身上。

送夏和竹桃此時練完了劍，大汗淋漓得回來了，兩人站在正堂拿著帕子拭汗，東廂的門未關嚴，正巧看到裝扮齊整的賀蘭楓轉過身來沖著她們笑，兩人都看呆了。

眼前這身穿黃裙，頭戴珍珠，面白如雪的無邪少女當真是他們玲瓏閣的閣主嗎？

竹桃率先反應過來，興奮得推開門進了東廂，贊嘆道：“主子可真好看！簡直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送夏也隨后跨入門檻，她冰涼眸子里浮起溫柔的笑意：“主子真好看。”

夏清調整好賀蘭楓腰間的系帶，也接口道：“面若桃花，秀色可餐！”

緊接著春華和秋實也靦腆得稱贊了幾句。

賀蘭楓這輩子都未曾這樣認真得打扮過，也從沒被人夸贊過容貌，除了小時候燕然抱著她一個勁兒夸她可愛以外，再沒被人這般奉承過了。她反倒有些不自在起來：“好了別夸了，差不多就行了。”

冬溫在一旁看著自己的“杰作”十分滿意，笑著打趣道：“小姐害羞了呢！”

“是是是，我害羞了！”賀蘭楓無奈笑著承認，“時間也差不多了，竹桃你去問問王爺那邊是否要出發了。”

竹桃應聲，快步走了出去，沒多久便回來了。

“主子，馬車已備好，可以走了。”

賀蘭楓點點頭，將自己隨身攜帶的毒藥小布袋塞進寬大的袖中，在幾個丫鬟的簇擁下走出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