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年不解道：“這是為何？”

賀蘭楓將一塊蒸米糕塞進嘴里，認真嚼完了之后，狡黠一笑說道：“反正也摸不清對方是什么路數，姑且就隨便亂打一拳，或許能亂一亂對方陣腳。”

華年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竹桃你先去忙吧，忠毅侯的消息最好明日都匯總來。哦，對了，把周大哥叫來，今天抓來的那些人就全部交給他審訊，越快越好。記得讓他帶個面具什么的。”

“屬下明白。”

賀蘭楓目送竹桃告辭出門后便直接將目光轉向了華年，華年自然明白她這是什么意思。

“唉，真是麻煩，又要多費些口舌了。”華年裝作很不情愿地搖了搖頭，然后兩手托腮，仰首望天做沉思狀：“一切還要從上個月說起……”

賀蘭楓一邊吃著夜宵一邊聽華年“講故事”，華年講得很是細致動聽，起承轉合之類的懸念伏筆應有盡有，似乎還添油加醋了不少細節。

其實簡單來說就是，華年從上個月起就在幫著賀蘭楓打探藥王谷那邊的消息，然后有人送信來說只要能當面見到閣主就會說出一個關于藥王谷的秘密。華年抱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態與那人在東市約見，然后就發現屋子里等著的人是忠毅侯。

華年知道自己被騙了，剛想逃走卻發現全身的力氣迅速消散，到現在她也沒想明白到底是什么時候中的軟筋散，而且藥效還那般強悍。為防跟在自己身邊的暗衛也同樣中毒，華年便立即讓兩人撤退，她自己則憑著最后那點力氣服下醒神丹，拋出了迷煙彈。等到忠毅侯那伙人都暈了過去她才慢慢匍匐著爬出了屋子。

華年將這一番驚心動魄的遇險說得輕松又愉快，她就像是個俯瞰全局的說書先生而不是那局中之人。賀蘭楓知道，華年這樣“娓娓道來”是不想她擔心。可她怎么能不擔心？

雖然她們二人闖蕩江湖這些年大大小小的狀況也都曾經歷過，生死陷阱，血戰火拼什么的早已見怪不怪，但是隨著兩人的江湖地位日間穩固，華年已經有許多年不曾遇到過這樣的危險了。若真叫那群歹人得逞，又豈止“迷-奸”二字這么簡單？

賀蘭楓的腦海里不禁浮現出月仙的面孔，竟突然感到了一陣后怕。心中雖然早起掀起駭浪，但面上卻絲毫不顯，她也知道再多的安慰之詞都是矯情，所以在華年說完后便下了總結陳詞：“得讓竹桃再去挑四人暗中保護你，其中必得有精通藥理的。”

華年時刻注意著賀蘭楓的神色，兩人相處多年她看得出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凝重。于是華年突然嘆氣，用她那身灰撲撲的罩衫的寬大袖子掩面“抽泣”道：“剛剛還有人責怪人家，說人家是因為吃陌生人給的東西才中毒的呢。人家，好委屈……”

賀蘭楓看著她那造作的模樣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丟了個白眼過去，做出個郁悶的表情說道：“看來對方有個制毒高手，且水平不亞于我。唉……都是被楚昌耽誤了我的制毒大業，現在整天想著解毒，不知道我的制毒水準會不會下降了……”

華年自顧自抽泣了一會兒卻不見賀蘭楓應承自己便覺得很是無趣，一甩袖子兩只胳膊抱在胸前瞪著賀蘭楓道：“哼，都不理人家，人家要回去找其他姐妹玩，不跟小楓玩了！”說完便站起身作勢就要推門而出。

賀蘭楓便從善如流朝門外喚道：“來人，叫管事的安排五個身手好些的送華閣主回去。”

華年推門的手停住了，她站在門邊垂頭嘆氣：“小楓可真是不解風情。”

“解了風情能做什么？能變銀子嗎？”賀蘭楓站起身來走到華年身邊幫她將門打開，剛巧見管事的帶了五個身穿黑衣的玲瓏閣死士正向這邊走來。

“看這都月上中天了，你今天也累著了快回去好好歇歇吧。”

“看來小楓還是關心人家的。”華年一邊說著一邊跨出門去走向那五位死士跟前，然后轉頭對著賀蘭楓又拋了個媚眼。

賀蘭楓依舊不想配合她的“表演”，趕緊擺擺手道：“快走吧，趕快養足精神把你那個叛徒給捉出來。”

華年被氣笑了，裝模作樣得冷哼一聲，然后袖子一甩施展輕功飛走了。

賀蘭楓也真是困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出來，對那管事的道：“我今晚就住這兒了，明日辰時給我送點早飯來。你也快去休息吧。”

管事的答應一聲便退下了。

賀蘭楓關上房門，發現桌上吃剩下的宵夜還擺在那里沒收拾，但想著這會兒天也晚了不想再打擾別人休息，索性繼續放著，明早再收拾也是一樣的。

四周突然清凈下來后巨大的困意便洶涌而來，賀蘭楓三步并作兩步撲上了床立刻進入了夢鄉。

這一夜竟破天荒地夢見了燕然。

燕然坐在床邊溫柔地看著她，也不說話，就只是看著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賀蘭楓知道自己是在夢中，她想說話，卻是無法開口，想伸手觸摸燕然的臉頰，但身體卻被困住一動也不能動。

已經多久沒有再見過她了呢？

夢見她的次數屈指可數，這大概是第三次吧？

賀蘭楓已經不記得前兩次的夢境是什么。而在此時此刻的夢境中，她全力掙扎著想要開口與燕然說話。她想問她，殺害她的兇手到底是誰。

賀蘭楓奮力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整個身體都僵直了，只將全部的意念都放在了嘴巴上，就連呼吸似乎都停頓住了。她一次次地想要張開嘴，身心俱疲痛苦不堪，心口似乎又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傳來一陣陣鈍痛。

賀蘭楓卻不愿放棄，盡管呼吸愈加沉重，還是一次次試圖沖破夢境的束縛。

終于，賀蘭楓驚醒，憋在胸口的那股氣吐了出來。

她望著漆黑一片的帳頂大口喘著粗氣，眼角有淚水流下順著太陽穴沒入發中。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