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顏給他倒了一盞茶輕聲道:“有一次任小天與他朋友一起來到這里玩耍,由奴婢給他陪酒。席間他朋友看中一位姐兒,就叫來媽媽,當場給她贖了身,說要收她做外室。眾人紛紛說他朋友義薄云天,是有情有義的男子漢。任小天在離開前也當著大伙的面說也要把我娶回家,眾人一頓夸贊,把他夸的云里霧里,盡興離去。兩天后就真的找來媽媽說要給我贖身,一問價錢就說回去找人合計一下。走時豪言壯語言辭鑿鑿,讓媽媽不要再給我安排客人,以后我就是他的小妾。”
“最后他每次來,都找我作陪,可過了一個月也不見后文。別人一聽說他的事情后,也不敢要我作陪。媽媽今晚對我說,不要抱有希望,趁著年青多攢些銀錢才是正理。所以才安排我來陪公子,沒想到他偏偏湊巧趕上了,才后面發生的事。”說完雙眸淚花打轉,又倔強的憋了回去。
楚蕭寒聽到了一位死要面子又騎虎難下的自私之人。經過他那么一鬧,姑娘身份也就非常尷尬。因此只能讓她去陪一些陌生的客人,沒想到這么巧合就讓自己遇上了。想了想問道:“那以后如果真有人給你贖身,你還敢同意嗎?”
新顏頷首,楚楚可憐道:“沒有人愿意做這下賤之事,都是身不由己。有這種好事,誰也不會錯過,哪怕過的不幸福,可也是自由之身啊。”
楚蕭寒微笑道:“我要吃干果。”
新顏有些愣神,立馬把干果破開取出果核,玉指送到他嘴邊。楚蕭寒真就靜靜的吃起東西來,兩人配合相得益彰。
高臺上的女子們又重新跳了一會兒,樂聲停止,眾人行禮后慢慢的退走,拐往樓梯。只見從高臺一角走出五名手抱樂器的老者,原來樂器聲是從那里發出來的。
很快有兩名青衣女子與小廝在臺上布置起來,一架古琴放在高臺最中央,古琴后面站著兩位青衣女子面朝大廳。這時整棟樓為之一靜,幾層回廊護欄處人頭涌動,正倚欄翹首。
很快從三樓斜角處飛一名紅衫女子,身材嬌小,衣襟飄飄,宛若仙子。輕功很是了得,穩穩的落在古琴后站定,女子戴著面罩,不知容顏如何,想來不會太差。這時只見高臺頂上掉下來一團霧,散開后原來是幔帳,把整個高臺籠罩其中,幔帳搖曳紅衫若影若現。
叮咚之聲傳來,如水滴敲打芭蕉,忽遠忽近,似夢似幻。楚蕭寒隨琴聲進入幻境,來到一處氤氳繚繞,鳥語花香的山谷。心生警覺‘幽冥決’運轉,靈臺清明,幻境消失,見眾人都如癡如醉。于是散去內功,一聽琴聲又進入幻境,山谷中自己好像化身為一名女子,只見泉水潺潺,綠樹成蔭,小橋穿過溪流來到桃花深處,里面有一小院正炊煙縷縷,推門面入,有一種家的感覺。
撥開珠簾,尋找那讓人朝思暮想的人兒。美妙的歌聲傳來:“醉臥夜留香,幾度輕狂。霞滿天,輕吟淺語,無離殤。蝶戀花,勿相忘,盡付芳心,回首望。”歌聲滿懷期待與羞澀,曲聲歡快,如朝陽溫暖。只是屋中沒人,好似在回憶曾經。
歌聲空靈中帶著紅塵牽掛,繞梁回轉,唱道:“煙雨霧茫茫,些許凄涼。酒一壺,眉頭鬢上,恨過往。月光寒,胭脂淚,夜伴驚雷,夢一場。”一切過往都如鏡中花、水中月煙消云散。
歌聲傾訴衷腸,滿滿對公子的愛慕與惆悵,悲涼的響起:“斜風亂細雨,半解羅裳。舞仙影,縈損嫵媚,淚兩行。別樣情,女兒美,庭院深深,誰人賞?”
曲聲與歌聲急轉直下幻境中人,淚眼婆婆。“余味瀟湘淚,寸寸柔腸。燭成雙,夜來風雨,能幾回?水一方,山萬重,此情可待,寄思量。”
“叮!”曲終,幻境消失,眾人回過神來,很多人都暗自抹淚,樂聲擊中了他們心里那最柔軟的地方。好一會兒才掌聲雷鳴,叫好聲不斷。
琴聲清脆直擊心靈,起承轉合出乎意料,悠揚動聽讓人拍案叫絕。歌聲如夜空中閃耀的星辰,大氣空靈,如金戈鐵馬似有萬丈豪情,如潺潺溪流情意綿綿。幻境如夢美輪美奐,親身經歷了一場美妙神奇的夢境。整個演出琴聲與歌聲相得益彰,讓人無法自拔,盡顯大家風范。
楚蕭寒也跟著鼓掌問道:“這就是蘇嬋兒?”平身僅見能控制人思想與感觀的琴技,這已超脫琴技的范疇,是用五觀加上身體去‘感受’的一場表演。這得上武學的一種了吧?想到如果用琴音創造一個幻境,把人因在里面迷失自己,用幻象攻擊,那還不把敵人活活累死,別說還真有這種可能。
新顏抹著眼淚哽咽道:“是的,我要有這么好琴技死而無憾了。”
“你與她熟悉嗎?”
新顏遺憾道:“她從來不與我們交朋友,也不住在這里,只有隔三差五的過來彈琴。”
楚蕭寒問道:“你贖身需要多少銀子?”
“啊!”新顏有點跟不上他的節奏狐疑道:“一萬兩白銀吧。”
楚蕭寒飲了一口茶,取出一張五十兩銀票對她道:“我要離開了,謝謝你。”
新顏有一絲慌亂忙,急道:“可是奴婢沒服侍好公子,難道公子晚上不留下來嗎?”
楚蕭寒笑道:“你伺候得很好,我就是乏了,下次有機會再來找你,可好?”
新顏眼有淚光,她還沒從剛才的琴聲中出來,期待的望著他道:“其實奴婢推拿手法很好,讓奴婢幫公子吧?”
楚蕭寒笑道:“下次定來叨擾姑娘。”
新顏低頭哽咽道:“請公子稍等,這次花費只需要十兩銀子,奴婢去給您找補。”
楚蕭寒忙道:“姑娘不用麻煩,多的你就收起來吧。”
新顏搖頭低聲道:“多謝公子,請下次再打賞奴婢吧。”說完也不等他同意,就匆匆的走開。
楚蕭寒把找補的銀票放入懷中,跟隨她出門而去。大門口新顏告訴他萬事小心,目送他進入黑暗之中,長長的嘆了口氣,到底是自己癡念了。
楚蕭寒離開望月樓走過一條街,站在大街中央,雙臂交叉胸前道:“都出來吧,就我一人。”
“很好,閣下果然夠狂。”從四面八方出來二十多位身穿夜行衣的人,手里都拿著長劍。
楚蕭寒平靜道:“去城外樹林吧,那里安靜,也少了很多麻煩,各位以為如何?”
其中一位聲音沙啞道:“好。”
眾人從北門拐入十里外的一片樹林中站定。樹林中伸手不見五指,顯然對眾人沒有太大的影響。楚蕭寒問道:“諸位這么好說話,看來并不想要我命,說說我要如何做,諸位才能滿意?”
沙啞聲道:“閣下爽快,只要你自斷一臂,跪下賠禮道歉,就當此事已了,也保證以后不再找你麻煩。”
“很公道。”
話落,楚蕭寒“幽月劍法”第三式“鬼手”使出,只見原地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一團虛影出現在二十多人之中,虛影飄逸不可捉摸,疊影重重。
拔劍聲此起彼伏,喝聲不斷,骨折聲與慘叫聲不間斷的從他們身上響起。三息過后楚蕭寒重新回到剛才站立的處,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但那二十多人位置卻出現很大的變化,有幾人還跪倒在地,不斷哀嚎。
要不是夜太黑,就會看到眾人蒼白的臉色,斗大的汗珠,好些人正咬緊牙關堅持沒有叫出聲來。他們每個人的左臂處全部骨折,無力的耷拉著。
吵啞聲繼續道:“閣下好武功,今日我等技不如人,從此以后不會再來打擾閣下,告辭。”
“慢!”楚蕭寒道:“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留下。”
吵啞聲沉聲道:“難道閣下還要我等項上人頭不成?”
楚蕭寒笑道:“別誤會,就是最近手頭緊,難道有問題?”
吵啞聲道:“錢銀全部留下。”
“仗義。”楚蕭寒笑道:“我以后請你喝酒。”
吵啞聲道:“多謝。”
很快說話之人撕掉衣擺,把銀票碎銀子等值錢的東西一包送到他面道:“如無其他吩咐,我等告辭。”
楚蕭寒接過包裹道:“好!去吧,我這人比較懶,也不想被人打擾。回去后告訴那人別來煩我了,如有下次定會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
吵啞聲道:“定然把話帶到,告辭!”很快眾人向樹林西面而去。
楚蕭寒回到客棧,撐上燈,打開包裹一看,呵呵不錯,有三千多兩銀子,還有些玉佩。加上儲物戒指中的銀票,總共有一萬六千多兩。
躺在床上想了想今天所發生的一切,盡量不漏過細節,已有所得。早上被敲門聲吵醒,只聽曾武在外邊喊道:“小寒醒了嗎?”
楚蕭寒道:“等會兒,馬上來。”
拉開門,曾武一臉紅光滿面的進來,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椅子上道:“嘿嘿,哥哥這月十五成親,宜嫁娶。”
楚蕭寒也開心道:“恭喜啊。”看了一眼墻上的日歷,今天是八月初二。問道:“還有十來天,需要我做什么?”
曾武笑道:“不用,前些天我把家姐接回來了,由她幫我操持,也沒我什么事。”
楚蕭寒疑惑道:“納采、向名、納吉、納征、請期,這些你都弄好啦?”
曾武哈哈一笑道:“那是大富人家弄的,我們兩家商量過,怎么簡單怎么來,再說真要按六禮來成親,那得等到明年。”
楚蕭寒問道:“成親后,你帶她們一起上京嗎?”
曾武糾結道:“我到想帶上她們,可人生地不熟,哪敢現在帶她們去冒險,只能等到安穩后再做計較。”
“噢,多大的官啊?”
曾武矜持道:“從七品。”
“嗯。”楚蕭寒認真道:“養活自己還行,可要養活一家子有些難。趁著現在你手頭有錢,還是好好的把你家擴建修繕一番,短期內想要接大娘她們去京生活太難。你這一當兵幾年不落家,大娘這些年生活太不容易了。年景好時天天熬夜幫人做衣裳,連蠟燭都舍不得買,年景差時想熬夜都難,不能讓老人家以后再這樣辛苦了。”
曾武本來還挺高興的,被他這么一說就奄了,長嘆一口氣道:“聽你的,我回家就請人把屋子起個閣樓,以后來客人也有地睡覺。”
楚蕭寒笑道:“要我說,把你旁邊那家買下來,弄個兩進宒子,這樣才配得上你這官老爺。”
曾武問道:“那得要多少錢,先說好,我不能再要你的錢。”
楚蕭寒道:“我打聽過,二百兩銀子就能買下來,前前后后弄好五六百兩怎么也夠。”
曾武驚訝道:“這么多?”又咬牙道:“也是,反正錢是別人賞的,不心疼。”
楚蕭寒揶揄道:“我怎么看你還是很心疼呢。”
曾武正色道:“不管了就這么弄,就算以后不做管了,回家也不至于毫無顏面。”又問道:“對噢,小寒你是否不看好哥哥啊?”
楚蕭寒道:“曾大哥性子耿直,說一就是一,認死理。在邊軍殺敵勇猛無前,將軍自然喜歡。可官場上要外圓內方,你這性子遇到好上司自然無大礙,可也僅此而已。”
曾武落寞道:“意思是以后哥哥升遷無望,只能如此,運氣不好說不得還要被弄回家?”
楚蕭寒擺手道:“以后的事情誰說得準,我就這么一說。”
“哥哥信你。”又急切道:“那你能給我想個辦法不?”
楚蕭寒沉思道:“先人后己,忠于上官,御下寬厚。且等個兩三年,如果還沒有起色就辭官回家。”
曾武默記了一遍拱手道:“我記下了,這次就是告訴你我的婚期,還有就是回家吃飯,我娘一大早就去買菜了。”
中午曾武家姐做了滿滿的一桌,席間說起修房的事情,老太太高興得連喝了兩杯酒。賓主盡歡,楚蕭寒回到客棧,取走無名書,又租了一匹馬向萬刃山而去。
把馬拴好,來到狼頭山處,用劍鑿出一個洞,把無名書用油紙包了三層,放進洞又用雪封好。很快就瞧不出人工痕跡,書太厚了,總帶在身上太不方便。又回到墓穴處,把黑色廢墟全部收到儲物戒中。只要來幾場大雪,此地就會被掩蓋得嚴嚴實實的。這里實在太冷,也不久呆,展開輕功取馬后,天黑時回到客棧,心里一陣輕松。
次日,楚蕭寒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眉毛根果然有些已經變黑,扒開頭發也一樣,嘴角上揚,無聲的笑了笑。就是不知這種變化與虛無心法有無關系,暫時無從考證。
從儲物戒中選出一套衣服,穿好后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錦緞斜領長衫,由月白色為主色,灰色和金色點綴。腰部以上,滾邊處用灰色打底,上有金絲線刺繡的祥云紋樣,灰色護腕固定住寬敞的衣袖。灰色寬腰帶,滾邊金線纏繞,中間有一個回形的金色活動門閥。
腰帶以下是四份下擺,前后寬大左右狹小,灰色滾邊上繡波浪形金色紋樣,完全下垂時剛好蓋住腳面。灰色為主長靴,靴尖與靴跟由黃色金屬做成,靴筒從后跟處對開,用金色長繩從密密麻麻的孔中對穿系住。褶皺月白色打底長褲,褲腿由長靴包裹。
走路帶風,襟帶飄飄,即有武者的陽剛之氣,亦有名士的儒雅之風,這套服裝被他命名為“禹風”。取出“龍吟”長劍,杵在身前,相得益彰。真心佩服修行界的人,連長衫都能做得如此好看,以后不用擔心沒衣服穿了。把長發往頭頂一弄,用灰色頭巾隨意固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