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有部小說在網上火了！！我昨晚和妹妹看呢，沒想到我五姨居然給我威信發過來。”

“好像是叫親密接觸吧？挺特別的劇情，遺憾的是我看到一半多好像十二點吧，然后就斷電了……要不你給點后邊劇情的提示啥的？”

“給……屁，自己回家里慢慢看去，不勞而獲也要分對啥，這可是網絡神書，不看，可惜了。”

“說得也是哦，我去買菜，你去干啥？”

“接孩子。”

這是菜市場附近，兩個提著菜籃子的中年男人并排行走時，邊走邊說的話。

而“轟隆隆”的聲音，在這個平凡小縣城，不斷的自遠處傳來。

一條新修建的鐵路，兩天前在這里竣工，而工人們相互靠在鐵軌旁的公共座椅上，手中掐著煙，有的相互抿一口，分辨這是中華還是猴王。

“老張啊，品味低了，你瞧你之前軟中華抽著，現在咋……還突然換抽起猴王了？？”

一個臉上有三道黑印子，露出發黃且帶有酸味的牙齒笑著，年齡約莫在35歲往上的男人說道。

他們全都赤著胳膊，不是因為天涼好個秋，反而是因為天涼，他們這樣才能在干完活極熱的情況，更為舒服些。

三三兩兩的互相攀臂，有的因為互相掐煙玩，臉都快要挨到一起，這些現代人早已趨之若鶩的存在，在這個年代的普通貧苦人的生活中，依舊存在。

多莫富有年代感的說……

“老王頭！你個隔壁老王，給老子記住，老子抽中華是因為我女兒考數學拿100分，你兒子才拿幾分？還想蹭我的煙吶，得！等你兒子也拿一百分了，就知道巴不得給別人煙抽的滋味。”他眨巴眨巴酸澀的眼，用滿是泥污的手背先是蹭了蹭早不成樣子的背心，隨后用那塊皮膚擦了擦眼。

這時，腦殼卻傳來一陣疼痛感。

他抬頭，雙目充血道：“媽的！！你找死嗎？”

老王頭露著倔強的嘟出的嘴巴，一臉的不屈，臉頰上卻流下來兩行晶瑩淚珠。

“我兒子一定會有出息！不許你這么說他。”

他的眼神柔了柔，說道：“得了，老王頭，來，坐這里，話說你兒子成天在外邊打架，你又賠醫藥費，又賠精力的，要那種兒子做什么，大了說不定還管你要錢，他都已經十九的人了，不管都合適。”

老王頭接過他遞給的一支煙，接著點上，渾濁的眼睛卻突然有了些亮光，“我兒子啊！我不怕他，我覺得他以后會養我的，還有他早已過世的媽媽，去年掃墓時，他跪在那里哭了，說他會反省，說他自己也害怕，好像他還把個女的弄懷孕了，造孽啊？！說到這……我真對不住翠蓮，沒有給她一個好的家，我家那說他今年不想念書，我說不想念就回家種田，我倆也沒在縣里這么累，工資又特馬低，血換不到他媽一份可以糊口的錢啊！”

老李一副關切的樣子說道：“那你們平時咋生活啊？”

說完，又遞上一根煙。

“借唄，借完貸款，不行就去求老板，再不行鬧事！！他可從沒兌現過自己每次干活前承諾的獎金！”他紫黑色的皮膚，滿是皺褶與暗紋，一圈圈的紋路是歲月最深刻的吻，他是每一個人的父親吧。

“一個月區區1500元，夠干啥？這癟犢子，你不忍心我去幫你教訓他！！”

老王頭又滿眼充血了，“你特馬說啥？？？”

“我……”

“那可是我兒子！！！”

“可你頂不住！！”

“我頂得住！”

“頂不住……”

“頂得住！！”

“頂不住！！！”

“別說了……把你的煙拿走。”

“……”

看著那佝僂的背，逐漸用挪的慢慢離開，老李深而凹陷的眼眶內聚起一圈熱淚，泛著晶瑩的光澤……喉結一上一下的，像剛喝完喜歡的啤酒。

“這什么世道啊！！！！”他不甘嚎道。

離軌道不遠處，人來人往很多人，西裝革履，一頭烏黑白領的頭型，走起路來像屁股后面有部加速火箭，十一號汽車跟永動機似的，還有人人字拖，普通的寸頭，有的是地中海發型，不疾不徐的如同鴨子踱步。

他們沒有人看戲，沒有一雙眼睛挪到這邊，表情統一而冷漠，眼神空洞而有神，嘴角輕浮而無力，閉上眼走路和睜著眼走路沒有區別，活在夢中還是現實里，其實都一樣。

空蕩蕩的胃會告訴你溫暖的道理，如釋重負每天的荷包，會叫醒仍在夢鄉中的你，然后……再請現實給你一嘴巴子。

這都是生活在一個城市的人，我們都有美好的一天。

縣城里也有大學，龍都也有大學，頂尖和普通之間，有句話叫：我們都有美好的未來，嘻嘻嘻。

多么諷刺厚臉皮者的話語，恬不知恥的活著，有時不如極盡所能的活出個樣子來，也許不會成億萬富翁，也許不會很厲害，甚至連平凡都算不上……但這不重要。

努力過，才有權利說不。

這是現行社會無形法則，凌駕于人的認知之上，凌駕于成熟之上，凌駕于我們的金錢上。

因為這是無形的。

而文字，也正是如此的力量，雖然貧寒，雖然沒有人看見，沒有人聆聽作者的心中聲音，哪怕赤裸裸的文字能叫醒部分人，也只能淺藏于心底，但，時代須有發聲人。

“我代表我自己，發聲。”

合上書，陳尋堅定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