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然游過癮了,漸漸忘了數自己到底游了多少米,只想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泳道中遨游,無拘,亦無束。
魏然手中戴的手表是防水的軍用手表,是魏然的父親魏申莫專門給她買的,是專業防水的手表,能夠經受在不同深度的水中的浸泡,底蓋上打有“WATERPROOF”的字樣。魏然的手表正是100米防水表,可用于游泳和潛水等水下工作。
魏然看了看手表上的數字。這是她的職業病,每當在進行一個項目時,會習慣性的用手表計時。現在,手表已經開啟夜光模式,即使在微微混沌的水下,也能夠清晰地看見變動的數字。現在的已經過去了十一分二十四秒五四,小數點后面的數字還在飛快地變動。
應該還有100米。魏然心里暗暗計算著自己游泳的成績,最終得出了這個結論。
雙腿猛然發力,在水中打著有規律的頻率,雙臂也跟著打腿的規律滑動著,使勁劃著水,沖破水的阻力,一路向前。換氣從原來的兩次劃水一次呼吸改成了憋不住了才歪頭換氣。
換氣也是一門學問。運動員只需將一半的臉浮在水面上,這樣可以是脖子的轉動面積減小,節省呼吸所用的時間,從而達到最好的效果。
還剩最后一個50米。魏然猛地蹬了一下池壁,在水中流出鰻魚般的動作,勢如破竹。3秒后,浮出水面開始了自由泳的泳姿。
手摸到了久違的池壁,魏然腳踩著游泳池池底的瓷磚,靠著池壁,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摘下泳鏡倒出不慎滲過去的池水,又將泳鏡在水中清洗了一遍,洗去眼睛冒出的霧氣,才重新戴上,眼前頓時一片清明,被泳鏡的邊緣勒住的眼部的四周的皮膚也涼絲絲的,若非在游泳池訓練,必定十分愜意。
“隊長!你知道嗎,那個就是我們師兄!那個游泳天才!拿過好幾塊奧運會金牌呢!還有一塊是里約奧運會的!據說他打破了美國泳壇小將索·海格頓創下的男子400米自由泳的記錄呢!不過只是以省隊的身份,不是以國家隊,只是臨時出場。”第二泳道的葉琳琳趴在泳池分割線拍了拍魏然的肩膀,興奮地指著振逸,滿臉“男神我愛你”花癡表情。
“帥吧?智商換的。”魏然沒好氣道,深吸了一口氣,原地潛入了水底,五六秒后,又被水的浮力送上了水面,頭腦也清醒了許多。
“誒隊長,你以前不是最崇拜他嗎?怎么?移情別戀啦?”在魏然隔壁的第四泳道,襲鳴用一種流氓的口氣的口氣壞笑道,“哎呀呀!花心大蘿卜!”
“龔鳴!你好歹是個女生好不好?怎么越來越像女流氓了?不知廉恥!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女子無才便是德?”魏然將手掌一半插進水里,狠狠地一劃,擊了龔鳴滿頭滿臉的水。不過這是在游泳池內,有沒有水都沒有影響,可是最重要的是,龔鳴還沒有戴上泳鏡,眼睛受到水的刺激,頓時一酸痛,趕緊閉了眼睛。
要知道,游泳池的池水里有漂白劑。不過,這對長期以來都在水中游泳、連指紋也快消失的游泳運動員來說,眼睛進了漂白粉的水簡直就是家常便飯。龔鳴眨巴了幾下眼睛,戴上泳鏡,潛入了水底。
魏然暗呼不妙。果然,龔鳴浮上水面的時候,雙手各拿著一塊大大的漂白粉塊。
游泳池的管理者在游泳運動員們訓練之前一般都會在水中四下撒入漂白粉塊,用以消毒池水。這些漂白粉塊隨著時間的推移,會慢慢變小,直至消失,與游泳池的池水融為一體。
而這會兒她們才剛剛開始訓練,泳池四下的漂白粉塊還未溶解,大塊大塊的漂白粉塊隨處可見。魏然她們平時在水里開玩笑都是到處收集漂白粉塊,然后互砸:“來呀!互相傷害呀!”盡管教練警告過多次,她們那份孩子的童心也沒有收斂半分。
“龔鳴!”振逸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手持水管朝這邊走過來。
“哦no!就怕帥的反派!”龔鳴腳一蹬,往前滑了十多米,確認超出水管打擊的范圍后,才戰戰兢兢地浮出水面。
“下一個,800米自由泳,十分鐘,開始。”振逸從兜里掏出一塊秒表,調整好倒計時的時間后,按下了倒計時鍵。
“納尼?”這一下不止魏然、龔鳴、葉琳琳怨聲載道,其他泳道的兩名男隊員施文豪、葉子圣也拉下了泳鏡,仿佛在確信自己到底聽沒聽清振逸說的話。
“已經過去了15秒,未達標的人,我還要給他好好開小灶。”振逸瞄了一眼秒表,嚴肅道。
“少廢話,快點游吧。”魏然一馬當先,最早反應過來,言聽計從地開啟了第二個800米自由泳的游泳之路。她知道,跟振逸這種人沒有什么會廢話可講,他屬于那種“唯我獨尊,我說什么,就是什么”的那種人,被世界冠軍的頭銜產生的傲氣所縈繞,聽不進任何人的話,也沒有任何人的話可以改變他的決定。
“滅霸!老振你咋變成滅霸了呢!連自己兄弟都坑!真正的坑隊友!”施文豪和葉子圣齊聲抱怨道,歪頭、賣慘,簡直是神同步。他們以前和振逸是一起加入少體校的,感情非常鐵,十多年前加入少體校的一共有五十八名男生,隨著年齡的增長,訓練難度的增加,學習壓力的增大,最后只剩下了三名男隊員留下來。但是正所謂濃縮的都是精華,在這里留下來的,可都是佼佼者中的翹楚。
雖然這兩年他們和振逸分別在兩個游泳館訓練,但是畢竟有七八年都是一起摸爬滾打,雖然不至于是“穿著開襠褲打到大的兄弟”,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如此沒大沒小是很正常的。
龔鳴和葉琳琳早就認命般乖乖地去面對800米的苦難了。振逸壞壞地笑了一下,原形畢露:“哎呀!哥們兒怎么會出賣你們呢?那幾個小丫頭片子都傻乎乎地去游了,來來來,你倆趕緊上岸,和大哥我好好敘敘舊。”
振逸從小就是被教練稱為游泳天才的少年,所有男隊員都對他畢恭畢敬,黑社會一般稱他為大哥。振逸本人也極其享受這個稱呼,漸漸地,男隊員們發現振逸不拘小節大大咧咧,根本沒有天才的架子,便放心地和振逸該打打該鬧鬧,打成了一片。
施文豪和葉子圣對望了一眼,相視一笑,手撐著第一階跳臺的平臺,手臂發力,將身體送上跳臺的平臺,整體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一看就是非常熟悉。比他們還高一個頭的平臺,輕而易舉地上去,對他們來說,簡直什么都不是。借助水的浮力,順力一發力,便可以直接上水。
“逸哥!你小子,回來也不找找兄弟們,忒沒良心了。”施文豪脫下泳帽,摘下泳鏡,也不管手臂濕漉漉的,直接就搭在了振逸的肩上,還狠狠一摟,弄濕了振逸的英式西裝校服的襯衫,領帶也歪了。
“滾滾滾滾滾。”振逸一把推開了就連頭發也濕漉漉的施文豪,嫌棄似的地擦了擦被弄濕的衣服,正了正領帶。
施文豪和葉子圣對這種情況早已司空見慣,他們知道振逸這是在故作玩笑,并不是真的排擠他們,仍然嬉笑著,和振逸打成一片,偶爾還從游泳池中用泳帽兜上來一泳帽的水,朝還穿著校服襯衫的振逸潑去。
很快,振逸就變成了一只落湯雞,校服從頭濕到尾,領帶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襯衫透明地緊貼著皮膚,露出了健康的肱二頭肌和八塊腹肌。
“可以啊大哥!你這肌肉練得比我還硬了!”施文豪敲了敲振逸的胸膛,面露驚嘆之色,自嘆不如。
“你以為呀?主教練經常帶我去健身房鍛煉,還給我辦了張年卡!沒有練出腹肌才叫奇怪吧!”振逸撇了撇嘴,一邊脫下襯衫,一邊轉到男更衣室去。
“振逸哥!哥們兒問你個事兒,主教練不是請你去國家隊嗎?你咋不去啊?”施文豪滿懷好奇心,跟上去問道。這對他來說可是修幾輩子也修不來的福氣,振逸竟然會拒絕,著實令人感到遺憾。
葉子圣踩了施文豪一腳。
“哎呀,老二你干嘛踩我!”施文豪此時穿著拖鞋,硬生生地被葉子圣踩出了一個紅印,不禁怒喝道。
葉子圣拼命給施文豪使眼色,卻被施文豪自動忽略。
“我媽不讓,她說學習才是最重要的,游泳只是業余,還要走學習這條路。魏然她爸媽也不讓,不然我們早就和老外比賽了。”振逸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處一般,臉色一下子黯淡下來,一米八五的高大身材也隨之頹然,險些歪倒在地。
“唉!阿姨也真是的,老大你也不知道反抗。”施文豪一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狠狠地嘆了一口氣。
正值秋天,天氣微寒,葉子圣額頭卻開始冒出了冷汗。
振逸的身影越發顯得格外瘦削。
“你們給我閉嘴。”振逸一邊換上泳褲,一邊用低沉沙啞的嗓音道,臉色平靜,卻給人強大的威壓。
施文豪連忙閉嘴,和葉子圣相視一望,都是張口結舌,互相使了一個眼色,爭先恐后地跑出了男更衣室。振逸的性格他們是知道的,就沖他剛才那個表情,如果還逗留在里面,指不定振逸會情緒失控,失手把他們打死在里面,不跑出來就是不知死活,或者活膩歪自尋死路了。
越冷靜,內心就越憤怒。這是施文豪和葉子圣多年來和振逸呆在一起,總結出的經驗。最重要的是,誤差是還是0.00000%,從未出錯過。
“喂!你說,振逸哥是不是真的變成滅霸了?”施文豪捅了捅葉子圣的肩膀,像是小心被振逸聽見一般,腳步加快,拽著葉子圣問道。
“笨蛋!這可是老大心中永遠的痛!你還一提再提,待會兒連天靈蓋都要被他擰下來了!你就指望著主教練回來給你收尸吧!不對,連尸體都沒得收了,你都會被他挫骨揚灰了都,給你使眼色你還忽略,活該!死都不冤了!”葉子圣好氣又好笑道。
“算我倒霉嘍?”施文豪慫了聳肩,一想到振逸發飆的樣子,頓時毛骨悚然,渾身都冒起了雞皮疙瘩。
“快去訓練吧,在水里他打不著。當然,他現在已經換上了泳褲,會不會下水打死你還不知道呢。”葉子圣有些幸災樂禍,略微“陰險”地笑道。
“媽耶!”施文豪的雞皮疙瘩越來越多,想到自己被振逸狂毆的畫面,雙腿不停地顫抖,像是抽筋一般。振逸是練過散打的,全力一擊,沒骨折就算好的了,施文豪和葉子圣也曾親眼看見過他將一個街頭小混混打得送進了醫院,如果不是手下留情,恐怕早就走上黃泉路、過了奈何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