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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校園變遷

老樓年譜[1]

作者手記

采訪是在十月初,我等在老樓門前,等在秋天。樓貓“琥珀”總跑來我腳邊,撓我,像在趕我走。一周后,它永遠地離開了。那時候的老樓即將被拆除,人已搬空,過去人來人往、熱熱鬧鬧,現(xiàn)在十分安靜。

十月末,老樓被簡易隔板圍起。在機器的轟鳴聲和漫天飛揚的塵土中,建于1956年的兩棟宿舍樓迎來了它們歷史的終點。每每走過老樓前,我總想到被獵殺的野象,帶著血淋淋的傷口,在漫天哀嚎。行人走過,不是長久駐足,就是步履匆匆。

寫下這份手記時,已是十二月中旬。老樓曾經(jīng)矗立的地方,終于空如曠野。土壤中被翻出的銀杏葉還帶著金黃。我突然明白,傷悼并不是告別的姿態(tài),正如一層黃土掩埋下,還有千萬個秋天。

多少年,人走了,老樓留下;這一天,老樓走了,記憶留下……

1956年,四棟老樓建成;2014年,其中的三棟將拆。過去的59年,這些老樓佇立在于燕園里,以靜默的姿態(tài),見證著“人來人往人又來,花開花落花又開”。而它們自己,又有怎樣的故事?

1956老樓元年

1956年,燕南園以南建成了四棟四層宿舍樓,分別是如今的28樓、29樓、30樓和31樓。當然,它們那時候還不叫這個名字。

“當老樓還是新樓的時候,它們被喚作‘齋’。‘文革’中為破除封建改稱了‘樓’,那都是后話了……”

29齋與30齋南北相望,而28齋和31齋則東西相向。四齋兩兩相對,圍成一個方形的院落,頗有些四合院的味道。

建成之初,這四棟樓便成為北大人氣最旺的地方之一。中文系1960級研究生孫文光回憶道:“在與28齋和31齋相望的兩座樓之間,各有一條南北走向的大路,承載著從早到晚川流不息的人流……一日三餐,準時地上演數(shù)千人奔食堂、上教室、去圖書館的與時間賽跑的壯觀場景。”

1976老樓21年

1976年,唐山地震,舉國關注。而老樓,也留下了自己的“唐山地震故事”。已退休的國際關系學院學生工作管理處的陳老師,是“文革”中第一批來北大的青年工人,1976年唐山大地震時,她就在30樓。

“我上鋪住的是一個‘小胖子’,地震那天晚上熄燈睡覺后,床晃得特別厲害,我以為是她翻身力氣太大,就說她,‘小胖子’你晃什么晃,床一會被你晃塌了。”

已經(jīng)睡著的“小胖子”沒有搭話,床卻越晃越厲害,陳老師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大家意識到是地震后,爬起來就往外跑,一直跑到門前的空地上。”陳老師還記得,“小胖子”身上穿著透明的睡衣,后來大家一直拿這事跟她開玩笑。

1978老樓23年

溫儒敏教授是中文系1978級研究生:“1978年10月9日,我到北大中文系報到,住進了29樓203室。新粉刷的宿舍油漆味很濃,十多平方米的房間要住4個人,擠得很,但心里卻是那樣敞亮。”

當時29樓的許多“居民”,都在各自領域取得了可喜的成績,如數(shù)學家張筑生,哲學家陳來,比較文學家張隆溪,外國文學家盛寧,經(jīng)濟學家梁小民、李慶云,歷史學家劉文立,評論家曾鎮(zhèn)南,古文字學家李家浩,書法家曹寶麟,語言學家馬慶株等等。

如溫教授所說:“幾十年來,我們這些同學在各自領域都取得了顯著成績,大家的治學理路不同,甚至還可能有些分歧,但彼此又都還保持著住北大29樓時形成的友誼,這是最值得驕傲和珍惜的。”

1986老樓31年

由八二級全體同學捐建的雕塑在29、30樓之間落成,成為老樓小區(qū)內(nèi)最獨特的風景。雕塑用扭曲的字母D和S代表民主(Democracy)和科學(Science),在“S”的頂端還雕有一球。不知是誰最先把這座雕塑戲稱為“民主科學頂個球”,總之,這句玩笑話在北大學子口耳間傳續(xù)至今。

計算機系2001級碩士胡嵩先生并不是老樓的住戶。但他女朋友當年住在29樓,他常常站在“民主與科學”雕塑下等候,“雕塑下經(jīng)常坐著一圈情侶,甚至還有人貼條占座的”。老樓和雕塑見證了他們的青春,他們的愛情。

1993老樓38年

1993年,經(jīng)濟管理系92級本科生柳惠,在經(jīng)歷了一年軍訓之后,住進了31樓138房間。據(jù)她回憶,那時“駐守在門廊的輪值阿姨,每天兢兢業(yè)業(yè)地為女孩子們把守著安全關,杜絕一切閑雜人等的騷擾”。

當年通訊技術不發(fā)達,男生要約樓里的某位女生只有兩種方式:“一種是請門口樓長室的阿姨用傳呼機傳喚,另一種,就是在樓下扯著嗓門兒吼了。”

相較之下,請阿姨傳喚似乎是比較文雅的方式,但它也有自己的問題。一來有時間限制,中午休息時或者阿姨忙著分報紙分信件時,是絕對不會幫你傳喚的;二來,你找阿姨幫忙,阿姨是要先審視你一番的。如果你找的女生雜了些,阿姨沒準兒會把你納入黑名單,然后勸告你說:“這位同學,你能專一一點嗎?”

1999老樓44年

29樓、30樓和31樓因常年供女生住宿,住的又多是文科女生,便有了“公主樓”的美譽;而樓內(nèi)各位“公主”,卻常常把設施陳舊的老樓戲稱為“公主墳”。

而世紀之交,老樓也逐漸換上了“新裝”。

8月,老樓換上了款式新穎、美觀大方、堅固耐用的新式學生公寓家具。

9月,“201校園卡”電話進入學生宿舍,同學們只要使用自己的卡號和密碼即可撥打電話,這極大地方便了廣大同學的學習和生活。

2001老樓46年

老樓接通互聯(lián)網(wǎng)。2000年考入計算機系(今為信息科學技術學院)的王女士,當年就住在29樓。據(jù)她回憶,“樓里最開始沒有網(wǎng)絡。我們學計算機的,自己搭了個內(nèi)部局域網(wǎng)。2001年宿舍才裝上網(wǎng)線,比隔壁清華慢了一步。”

“我們當時去清華看同學,他們都住著小公寓,宿舍里還有電視。我們就盼著咱們宿舍能裝電視,傳聞大二就裝,結果等我碩士畢業(yè)都還沒裝。”

2002老樓47年

保衛(wèi)部和學宿中心為校本部宿舍樓安裝“電子感應式門禁”系統(tǒng),此后學生刷卡進出宿舍樓,住宿生活也更加安全、便捷。計算機系2000級的王女士回憶起安裝門禁之前的日子。

“每到晚上11點門禁,樓長就拿個鐵鏈子‘嘩嘩嘩’地把門鎖上。回來晚了得把樓長叫醒,再‘嘩嘩嘩’地把鎖打開”,那“嘩嘩嘩”的聲音,很久沒有聽到,一晃就是好多年了。

2003老樓48年

那時的29樓樓長高麗影每天幫同學們量體溫、傳送東西,“誰借鑰匙和工具,用完了我就擱在84消毒液的盆里頭,泡十分鐘,撈起來又到水房里去沖,再擱在鑰匙房里頭”。

樓里有一個女同學感冒發(fā)燒,懷疑自己感染上了“非典”,抱著高麗影痛哭,一時間高麗影的心緊繃起來,“自己樓里的孩子,看著她那樣,哪有不心疼的”。所幸,經(jīng)檢查,她只是患上了普通感冒。

2004老樓49年

2004年考入北大藝術學系的現(xiàn)知名主持人李思思,也曾是29樓的一員。在她眼中,老樓是一座滄桑的建筑。

“那種滄桑感甚至讓我懷疑它是不是見證了北大百年的歷史?……我推開門,被面前的情景驚呆了,這樣的空間住四個人,怎么可能?兩張上下鋪的床,另一側(cè)并排四張桌子,唯一的窗戶小得可憐。透過那個窗戶,我發(fā)現(xiàn)樓下的一條商業(yè)街上已經(jīng)很多人了,東西自然是應有盡有,十分熱鬧,后來才知道那就是所謂的‘北大的西單’。”

李思思記憶深刻的那條商業(yè)街,就是如今同學們幾乎每天都要走過的博實超市前的那條路。

2009老樓54年

2009年,剛錄取至中文系的李瑞被分入了29樓。初來時,她對老樓的住宿條件并不滿意,她打趣兒道:“最欣慰的事情是29樓地理位置優(yōu)越,毗鄰博實和康博思商圈;最成功的事情是養(yǎng)成了充分利用空間的好習慣,把每一寸領土的價值都開發(fā)了出來。”

而在29樓住得久了,感情便也深了。后來她反而安慰起室友來:“寒窯雖破能避風雨,姐妹恩愛苦也甜。”

住在31樓的陳女士非常喜歡窗外美景:“我住的429是朝西的房間。每天太陽下山的時候就會有陽光射進來,窗外是特別高的松樹,外面嘰嘰喳喳喜鵲叫。冬天買了水果放窗臺,還會有喜鵲來啄,把西紅柿全都啄壞了。有時候還有啄木鳥‘篤篤篤’地啄樹干,但是人一看它,它就飛走了。”

聽聞29樓即將拆遷,李瑞十分遺憾:“本來想有一天回29樓拍婚紗照,現(xiàn)在看來應該是來不及了。”

與李瑞同年入學的胡行舟曾創(chuàng)作了一首畢業(yè)歌,名為《潛入29樓的9種方法》。“第九種方法,是沒有方法的方法,打心眼兒進入29樓,那就找一個29樓的女朋友。”

2013老樓58年

一場落在春天的雪,把2013年的老樓裝點一新。

經(jīng)濟學院2012級本科生鐘圓圓回憶,她在29樓418見過的最美麗的早晨,就是那天“推開窗子,看見全世界都變成了白色,松松軟軟的。樓口的雪被鏟成了一顆大桃心,一顆雪的心。也不知道是誰弄的,保持了好多天,沒有人踩,樓長也沒把它掃掉——太浪漫了!”

2014老樓59年

老樓將于2014年10月中旬拆除。

2013—2014年北大十佳歌手大賽決賽上,國際關系學院2010級劉念鴻用原創(chuàng)歌曲《老樓》向這幾棟滿載記憶的老樓作別:

它坐在這里幾十年

看人來人往人又來

歲月爬上墻壁

蹉跎成青苔

它看著燕園幾十載

等花開花落花又開

時光乘著落葉落地為塵埃

夢回昨日你站在樓門外

9月19日至21日,公寓服務中心和燕園學生公寓自我管理委員會共同發(fā)起了“我的青春我的樓”系列紀念活動,老樓昔日的住戶從四面八方趕回來向老樓做最后的道別。

老樓的原址上,將建起六層的新宿舍樓,房間面積將從原來的十二三平方米擴至二十平方米,同時新增公共活動場所和洗浴間,“公主樓”會以更現(xiàn)代的方式延續(xù)下去……

如今,我們也要向老樓揮手告別了。昨日我們承歡膝下,明日我們各奔天涯——那么今日,讓我們把有關老樓的記憶,封存于你我的詩酒年華。

北大周末書市

[1] 劉敏旗,中國語言文學系2013級本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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