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陽城一共有西門和東門兩個大門，每個門都有一個苦力的據點，洛川從西門混進城中，自然也就跟著西門的苦力們一起干活。

這一干就是四個時辰，直到太陽落山，洛川這一班苦力的活才算結束，和中午一樣，下工之后在大棚前面吃飯，而后面一班的苦力便接替上來，開始干活。

洛川跟著人群，來到了發放食物的地方，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這里竟然不是一擁而上，而是井然有序地排隊，每個新來的人都默默地站在隊伍后面，沒有發生什么插隊哄搶的事情。

只是洛川不知道的是，這樣的事情之前發生過，而且很多。苦工之間互相搶奪欺辱，甚至鬧出了不少人命，直到激怒了守衛之后，大開殺戒，那幾天城里的地都被鮮血染紅了。

從那以后，就再也沒有遇見過類似的事情發生。

“這是你的，下一個……”

“下一個……”

“……”

所謂的晚飯，只是一小塊發臭了的饅頭，還有一小勺黑乎乎的不知道用什么東西熬成的湯，眼尖的洛川甚至在鍋里看到了不少的蟲子。

而且還沒有碗筷，這一小勺湯是直接灌進苦工們的嘴里的，速度很快，因為這一小勺真的很少，大概就比成年人的拇指能稍微大一點，一口就完了。

輪到洛川時，他接過饅頭，皺著眉毛看著那勺湯，心中做了萬千的斗爭之后，最終還是放棄了。

他真的沒有勇氣把它喝下去，誰知道那里面是些什么東西，喝了之后會不會死啊？

連洛川都沒有喝，姜貞自然碰都不會碰，她甚至連饅頭都沒有碰，仿佛看見了致命武器一般遠遠地躲著，還是洛川為了盡量不引人注意，替她接了過來。

見連著兩人沒有喝湯，負責打飯的幾位苦力非但沒有聲張，反而心中還有些竊喜。因為他們的食物也在這里面，現在有兩人個少喝兩口，等會兒他們吃飯的時候就能多吃兩口！

……

手里的饅頭洛川也沒吃，乘人不注意偷偷扔進了乾坤袋里。

現在他們這班的苦力吃完飯，回到了住處。

所謂的住處其實和之前的大棚沒什么兩樣，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四堵遮風擋雨的墻，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別說是床鋪了，就連稻草席都很難看到，僅有的幾張被它們的主人當寶貝一樣死死壓在身下，生怕被別人搶了去。

房間很大，但是對于人數眾多的苦力們來說就非常小了，甚至沒有躺下的空間，人們只能坐著休息。所以墻角、角落就成了搶手的位置，起碼還有個可以依靠的地方，要是在正中間，那就只能人挨著人，別說休息了，坐一會兒就得腰酸背痛。

洛川和楊嬋身份特殊，需要一個比較隱蔽的角落，所以洛川沒有客氣，靠著蠻力擠開了人群，霸占了一個墻角位置。被擠開的人也只是怒視兩眼，然后默默地尋找新的位置。

并不是他們沒有生氣，而是因為生氣也沒有用，他們一天的食物就是剛才的那點，根本無法彌補干活的消耗，此時他們累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還哪來的力氣和人爭搶呢？

“你今天表現的不錯。”洛川轉過頭來，對姜貞小聲說道。

被溫和的氣息呼在耳鬢脖頸之上，那里的皮膚有些發癢，姜貞的耳垂紅了紅，低聲道：“這……這還用你說，我可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可能這點苦都吃不了。”

姜姑娘顯然忘記了這一下午的圓木都是洛川抗的，她只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

至于洛川也沒有糾正她的打算，只是鼓勵道：“嗯，明天繼續保持。”

而等到兩人第二天隨著苦力們一起上工的時候，卻發現這里大塊的木料已經全部運完了，剩下的則是一些黑色的箱子，需要兩個人一起抬到祭壇內部。

就這樣過去了兩天，直到第三天的晚上時候，發生了一點意外。

“干什么？！”

黑夜中，洛川一把抓住了身旁一人的手臂，皺眉看向對方。

黑乎乎的，在暗淡的光線當中，也就一雙眼睛和一口白牙最顯眼。

這小子打第一天晚上就在他旁邊晃悠，洛川沒理，沒想到今天膽子大了起來，見他閉眼休息，竟然敢伸手在他身上摸索：“敢偷東西？”

“疼疼疼！”洛川哪怕沒用什么力氣，對方也疼得一臉扭曲。

就在洛川剛想再次出聲時，卻聽得門外一聲暴吼。

“集合！房子里的人全部集合！”

“我只給一炷香的時間，還沒集合的人就不用來了，主動去城外的亂墳崗把自己埋了！”

吼聲驚醒了所有沉睡的人，見是守衛在外面呼喊，也沒人敢不滿或者反抗，順從地從房間里走了出來，烏烏泱泱地擠滿了房間前面的空地。

洛川和姜貞混在了隊伍中間偏后的位置，此時的他心中有些預感，估計是自己混進來的事情被發現了。

而此時，看著底下黑乎乎一片的守衛首領，也有些頭疼。

有人借著捕奴隊的身份混進了城中，負責西門這邊的楊副城主暴怒，當場就砍了好幾個當天在城門口執勤的守衛，還對他下了嚴令一定要將混進來的人查出來。

可是這怎么可能？

西門的守衛一共有多少個？

滿打滿算也不過一百人，還有一大半是混吃等死的咸魚。

而西門的苦力有多少？

具體的數字不清楚，但是人數絕對在三四千朝上。

這么多的人，要是一個一個的去分辨是不是混進來的奸細，是不是有修為在身，單靠他們這些守衛，恐怕干到下一周也干不完。而且他手里還沒有苦工的花名冊，現在建又顯然不現實，如此一來，怎么知道查了誰沒查誰？

更何況，還不能耽誤修筑的進程，要不然那可是城主發怒，楊副城主也救不了他。

那就更難了，沒有兩三個月想都別想。但這段時間必然又會死掉一大批的苦力，補充一大批新的苦力，這卻又該怎么辦？

守衛首領不禁苦笑著搖頭，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沒有任何管理的經驗，不過只是運氣好才混到了這個危險，現在看來反倒不妙，差事沒辦好自己倒有掉腦袋的風險。

“唉……”

就在守衛首領苦思冥想的時候，有一道人影從遠處快步而來，他定睛一看，不由得心中大驚，連忙伏身行禮道：“楊副城主好！”

除去神秘的城主之外，寧陽城一共有兩位副城主，負責西門這邊的是王副城主，而負責東門那邊的便是這位楊副城主。

“你們的王副城主在哪兒？”楊副城主擺了擺手，語氣有些急切地問道。

守衛首領愣了愣，兩位副城主雖然身份相同，但是平日里分別駐守寧陽城兩側，相互之間的交際并不怎么密切，為何今天楊副城主竟然連夜趕來。

莫非……西門混進來奸細的事情連東門的這位也驚動了？

守衛首領雙腿一軟，險些跪在地上，他戰戰兢兢地說道：“王……王副城主在他的房間……”

楊副城主點了點頭，這時他才注意到這黑壓壓的苦力們，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他也懶得多問，大概是眼前這個守衛首領又想出什么亂七八糟的新活吧。

現在，最重要的，是趁著這個天賜的機會，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