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鹽穿過狹長破舊的小巷，內(nèi)心還在反復(fù)回味剛剛發(fā)生的事情。

可惜籃球被別人踢壞了。

之鹽心里有些失落，但緊接著，開心的情緒在腦袋里占了上風(fēng)。

但是我遇到了陳翔教練，我運氣太好了！

遇到了不收教練費的陳翔，今天自己不光不虧，反而賺大了。

之鹽嘴巴哼著歌，蹦蹦跳跳的往家跑。

剛才臨走時候，陳翔答應(yīng)他，以后每周會抽出一些時間專門教他練球。

“你的身體太瘦弱了，這樣吧，我回去翻翻好久沒看的《運動營養(yǎng)學(xué)》教材，結(jié)合青少年的身體特點，幫你擬定一個全面的訓(xùn)練計劃。”

“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再給你詳細(xì)說，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你爸媽肯定擔(dān)心了。”

陳翔教練的話，讓之鹽心里對未來充滿著希望。

一定要成為比陳翔教練還要厲害的籃球隊員！

之鹽暗自下定決心。

回到家，全家人都在。

“爸，媽，我回來了。”之鹽先和爸媽打了聲招呼，轉(zhuǎn)頭意外地看到了姐姐胡韋薇。

之鹽有些好奇：“姐姐你今天這么早就回來了啊？”

姐姐胡韋薇住校，隔幾周才會回來一次。今天回來的比平時要早一些。

看到久未見面的姐姐，之鹽覺得很高興。

“是啊，今天有同學(xué)跟我順路，她爸爸開車捎了我一腳，所以回來的比平時要早一些。”

看著眼前的弟弟，胡韋薇臉上也露出了微笑。

“你這幾個星期學(xué)習(xí)的怎么樣？有沒有不懂的問題，有的話可以問我哦。”姐姐胡韋薇關(guān)心眼前的弟弟，特別是關(guān)心他的學(xué)習(xí)情況。

“沒有問題，沒有問題，老師教的知識我都知道，我都懂。”胡之鹽看著眼前的姐姐，連忙擺擺手，他可不想讓姐姐小瞧自己。

之鹽的媽媽端著剛剛炒好，還在冒著熱氣的飯菜，看到兒子今天情緒特別好，關(guān)心的問道：“之鹽你今天怎么這么開心啊？遇到了什么好事情了和我們大家說說。”

聽到媽媽的話，早就想把今天的事情分享給家人的之鹽忍不住說道：“我今天遇到了一個大哥哥，他答應(yīng)當(dāng)我的籃球教練，教我打籃球！還有……”

之鹽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飯桌上響起冷冰冰的聲音。

“簡直胡鬧！”

說話的是之鹽的父親，胡友生。

胡友生的語氣明顯有些重。

“你今天是不是惹禍了？”

之鹽心里一驚，難道球場上的那群少年找我爸爸告狀了？

不會啊，我都不認(rèn)識他們啊。他們怎么知道我家住在哪兒？

出于對爸爸本能的害怕，之鹽條件反射般連忙搖頭說“沒有.”

看到兒子矢口否認(rèn)的樣子，胡友生繼續(xù)問。

“那你說說，為什么身上的褲子這么臟？”

看著自己褲子上的黑乎乎的水漬，之鹽撒了一個謊。

“我回來路上，不小心滑了一跤。”

“是嗎？”胡友生目光上下打量著之鹽。沒有從兒子臉上看出別的東西。

“吃飯！”

之鹽松了一口氣。

媽媽連忙叫他換身衣服，洗個手，再出來一起吃飯。

一家人端著碗坐在破桌子前默默地吃這碗飯。

飯桌桌腿前幾天被蟲蛀腐了一塊，胡友生找來了小半塊紅磚墊著，才勉強(qiáng)維持了桌子的平衡。

高低不平的桌上，擺著今天的晚飯。

有炒好的茄子，土豆，西紅柿等時令蔬菜，清淡，可口，滿是家的味道。

之鹽一家人臉上正常的表情說明，這樣的飯菜他們早就習(xí)慣了。

姐姐胡韋薇剛讀高中，目前高一，平時住校的她，為了節(jié)省車費，隔周回來一趟。有時候生活費省著用，回來的頻率就更少。

今天桌上多炒的幾個菜，大多都是為了回來的胡韋薇做的。

“薇薇多吃一點，這些都是媽媽自己地里種的菜，沒有撒農(nóng)藥，很甜的。”媽媽熱情的往胡韋薇碗里夾著菜。

靠種地為生的她，能在女兒面前自豪說道的，目前也就只有這一桌子飯菜了。

看著眼前的女兒，媽媽感到很知足。

從小女兒就品學(xué)兼優(yōu)，靠著自己的努力考上了重點中學(xué)，胡韋薇作為優(yōu)等生特招進(jìn)入學(xué)校，學(xué)校給他們家免除了一部分學(xué)雜費用，這對他們家來說，這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胡韋薇小口安靜地吃著，雙手捧著碗，接過媽媽夾過來的菜，“謝謝媽媽，你們也多吃點啊。”

“我剛在廚房提前吃了，不餓，你多吃點。”媽媽笑著看著胡韋薇，臉上一臉慈祥。

胡韋薇看著坐在桌對面正發(fā)呆傻笑的弟弟之鹽，說道：“媽，平時給弟弟也多做點菜，幾周不見，他看起來又瘦了。”

“有嗎？”之鹽媽媽平時起早貪黑，沒有姐姐胡韋薇觀察的仔細(xì)，轉(zhuǎn)頭看著兒子，果然之鹽好像又瘦了一些。

胡韋薇笑著看著弟弟。

“你看之鹽，現(xiàn)在身體瘦的就像一根竹竿。”

“哼！”

胡友生聽到女兒的話，心里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個弟弟每天沒吃幾口飯就跑出去玩，每次都說吃飽了，我就沒有看這小子好好吃過飯！”

胡韋薇聽到爸爸的話有些驚訝。

“真的嗎？之鹽你為什么不多吃點飯？”

“因為，因為我吃飽了。”

之鹽滿腦子籃球，為了多抽出一點時間，他每次都匆匆忙忙的扒幾口飯就往外面跑。

“我和你爸爸每天都要上班，平時飯菜都是提前做好，放到桌上讓之鹽放學(xué)回來自己熱著吃，但每次我和你爸都發(fā)現(xiàn)他沒有吃多少。”媽媽有些自責(zé)的說。

聽完媽媽的話，之鹽心里有些后悔。

我就應(yīng)該更細(xì)心些，狠心把沒吃完的飯菜倒掉喂隔壁的小狗吃就好了！這樣就不會被爸媽發(fā)現(xiàn)了。

但是從小就培養(yǎng)出愛惜糧食習(xí)慣的他，每次都不忍心。

所以才會被父母發(fā)現(xiàn)。

“你弟弟最近就像著了魔一樣，每天放學(xué)就往外面跑。”之鹽媽媽向女兒說著。“也不知道每天都是跟哪些孩子胡鬧。”

進(jìn)入重點高中最好的班級，從高一開始就朝著重點大學(xué)發(fā)起沖刺的胡韋薇，儼然慢慢成為這個家里的主心骨，成了媽媽傾訴求助的對象。

胡韋薇放下碗筷，故意皺起了眉頭。

“胡之鹽，媽媽說的是真的嗎？”

聽到姐姐嚴(yán)厲的責(zé)問，之鹽吐了吐舌頭。

他不喜歡姐姐這樣問他，他不想說謊，所以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之鹽從小就好動，不像姐姐那樣乖巧懂事。面對姐姐的責(zé)問，之鹽心里還有些畏懼，就像是看到學(xué)校里面的老師，有些不自在。

爸爸胡友生也放下碗。

“我今天路上碰到你們班主任陶老師，她和我說，你最近上課注意力不集中，老是走神。是真的嗎？“

“完了！”

之鹽在心里一聲慘叫。

上次上語文課，自己看著窗外發(fā)呆，想著自己在籃球場上威風(fēng)凜凜的樣子出神，最后還傻呵呵笑了出來。

陶老師看到，罰我課后去她辦公室背課文。

但是這些怎么都讓爸爸知道了？老師不是答應(yīng)我不告訴家長的嗎？

陶老師騙我！

看到丈夫胡友生臉色越來越嚴(yán)厲，之鹽媽媽想轉(zhuǎn)移話題，說到：“你再吃點？”

“不吃了，看著這小子就來氣。”

胡友生看著眼前乖巧的女兒和不聽話的兒子，心里越想越生氣。

“胡之鹽，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還要我再說一遍嗎？”

胡友生沒有放過沉默的之鹽。

“我是因為上課想著籃球才走神的。”之鹽這次沒有說謊。

他熱愛籃球，所以不想在籃球這件事情上說謊。

“又是籃球！”

胡友生聽到籃球兩個字，情緒徹底失去了控制，他起身離開了桌子，眼睛四處打量，尋找著什么。看到門后放著的掃帚，胡友生隨手操起掃帚反著拿在手里。

“你給我跪下！”

“爸……”

“友生……”

媽媽和胡韋薇看到眼前的情況，異口同聲給胡之鹽求情。

“你們都別說了。”

“微微，爸爸從小到大沒有打過你一次？”胡友生神色一緩，柔聲問著女兒。

“沒有。”胡韋薇答道。

在胡韋薇心目中，爸爸是一個講道理脾氣溫柔的人。從小到大，胡韋薇從沒有見他動過手。今天是第一次。

“那是因為你懂事，讓我和你媽省心。”

說完，胡友生看著之鹽，臉色又變得嚴(yán)厲。

“但這小子不一樣，今天我不給他一點教訓(xùn)，他這輩子永遠(yuǎn)不會記住。”

“我好話不會再說第三次，跪下！”

之鹽一句話沒有說，放下碗筷，后退了幾步，乖乖跪在了地上。

“你自己告訴我，你還打不打籃球？”

掃帚伴著“籃球”兩個字，重重地砸在了之鹽的背上。

“說話！”

之鹽低著頭什么都沒有說。

“你還打不打籃球？”

胡友生這一下的力量，比第一次更重。

之鹽被疼痛激的大叫起來。

“我就要打！”

胡友生聽到兒子的話，第三次下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沒有絲毫的保留。

“我讓你打籃球！”

“啪！”

掃帚打在之鹽的身上，斷成兩截。

“爸，別打了！”胡韋薇心疼瘦弱的弟弟，一把抱住，用身子擋在之鹽面前。

媽媽也趕忙伸手拉住了胡友生。

胡友生大口喘著氣，調(diào)整著自己的情緒。

沒想到這小子一提到籃球這么倔！

“以后不準(zhǔn)你打籃球，你聽到?jīng)]有？”

之鹽繼續(xù)沉默著，但淚水已經(jīng)從眼睛里溢了出來。

“我不會再問你第三遍，以后不準(zhǔn)打籃球，你聽到?jīng)]有？”

胡之鹽抬頭看著胡友生，滿臉淚水。

“你為什么不讓我打籃球？”

胡之鹽心里覺得很委屈。

為什么眼前的爸爸也不支持自己的興趣愛好？

好不容易找到陳翔教練愿意免費教自己練球！

好不容易存錢買了籃球卻被別人踢壞！

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為什么所有人都要和我作對？

之鹽越想越覺得委屈。他閉著眼睛大聲喊到。

“我就是喜歡打籃球！”

聽到兒子聲嘶力竭的喊叫，胡友生反而平靜的一字一句慢慢地說。

“那你告訴我，打籃球有什么用？”

“我就是喜歡！”之鹽大聲哭著。

“打籃球能讓你找到好工作嗎？打籃球能讓你出人頭地嗎?”

看著哭成淚人的兒子，胡友生繼續(xù)追問。

“你看看你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樣子？學(xué)習(xí)成績下降了這么多，要不是陶老師告訴我，我們都被你蒙在鼓里。每天吃完飯就往外面跑，作業(yè)也不認(rèn)真做，你自己說，你以后靠什么養(yǎng)活你自己？你自己說！”

之鹽從來沒有想過這么復(fù)雜的問題。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爸爸。

胡友生今天還有夜班，放下手上已經(jīng)斷了的掃帚，穿上之鹽媽媽遞過來的臟兮兮的工作服外套，準(zhǔn)備出門。

走之前，看著還跪在地上的之鹽和正在安慰他的女兒胡韋薇，心情復(fù)雜。

“胡之鹽，你要向你姐學(xué)習(xí)！把心思多放在學(xué)習(xí)上面，什么時候想清楚，什么時候站起來！”

胡友生狠狠心，說完這句話就轉(zhuǎn)身走出了家門。

路上，胡友生有些自責(zé)，這小子和自己小時候一模一樣，倔強(qiáng)的很！

胡友生嘆了口氣。

這小子，什么時候才能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