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
身后慣例般地傳來熟悉的乖巧音色,是顧妍妍。沈梓綺回身看她,那女孩的臉上殘留著刻意等候的表情?;ハ啻蜻^招呼,顧妍妍攥緊手心,支支吾吾地問起沈梓綺和葉然之間的事情。起初倒也還好,只是沈梓綺逐漸察覺到眼前的顧妍妍對此事有著一種反常的糾纏,這著實讓她有些來氣。
“我昨天去葉然家里了?!?
“哎?”
“就我和他兩個人待在一起咧,怎么?你要去找老師告狀?”
“不...不是...”
“那你問這么多干嘛?”
沈梓綺緊蹙雙眉,直直盯著顧妍妍。顧妍妍拼命搖了搖頭,蒙混著說了些毫無意義的話語后低頭匆匆往學校去了。學校里,暗自有著她和鐘瑜的流言。在外人看來,他倆無疑是在戀愛,那就算是早戀了。顧妍妍不知道該怎么否認流言,因為找不到可以給予否認的具體對象,根本不知道是誰在傳遞這樣的信息,總感覺鐘瑜本人和流言蜚語相當曖昧,卻也僅僅只是感覺。
現在,這男生又站在自己面前。妍妍,一起去教室吧?一起去自習吧?一起去午餐吧?放學一起回家吧?...日復一日,沒完沒了。顧妍妍有些不明白,是這個年齡的男人就是這樣子,還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這樣呢?她本來相信自己可以再次予以回絕,不過,晨間和沈梓綺的對話讓她感覺莫名失落,以至于無法匯聚起回絕的能量。于是,她又一次習慣性地讓鐘瑜陪著自己,這男生的笑容顯得有些溫暖,是她現在正好需要的溫暖。
此刻,青藍色的薄暮已在不覺中擴散到天空的盡頭,城市的喧囂帶著獨待的節律,適應了這種噪音之后,仿佛會產生同樣獨特的依賴感。穿著校服的高中生三兩成群地聚在路邊嬉笑,也有獨自低頭看著手機的,或者什么都不干只顧著匆匆往家里趕的嚴肅氣學生。
葉然邊走邊聽著沈梓綺給他算賬,這女孩從上學期開始兼職,每周周末兩天18個小時的工作可以得到360元的報酬。除去一周的生活費,還能攢下180元,一個月720元,到現在總共攢了5040元。
“到7月之前,大概還能攢2000多元呢!怎么樣?厲害不厲害?”
“厲害?!比~然點點頭。
沈梓綺是第一次把攢錢的事情告訴別人,就算對親媽也是一直瞞著,這下子,她心里突然覺著暢快不少。
“可是,你攢錢干什么呢?”
“讀大學啊?!?
“這么想讀大學?”
“那當然了!”沈梓綺喊出來:“不上大學!這輩子就完蛋了啊!”
葉然感覺沈梓綺的口氣像是在闡述著不容置疑的真理,大概確實是真理也說不定。兩人和昨晚一樣,走到了相同的路燈下。老舊昏黃的燈光朦朦朧朧地灑落在他們身上,眼前的世界仿佛失卻了一些真實感。葉然還記得昨晚沈梓綺遠遠指出過她家的方位,左起第二棟的第三層,沒有燈光的那個窗戶,黑洞洞的窗后大概是被世界所遺忘的房間,基本給人以這種感覺,那是沈梓綺的家,僅僅是讓葉然遠遠望著就會讓她感到無地自容的家。
“那么,再見了?!比~然擺手道別的動作和昨夜別無二致。
沈梓綺看著葉然笑出來,而后,她想到了馬路邊上相擁的戀人們,于是試探著張開了雙臂。葉然墨色的眸宇處于凝固般的靜止狀態,內心并非完全沒有波瀾,只是在情愫涌現之前就已經被掐滅。像是南極大陸的冰川上不可能發生火災一樣,所謂熱情這樣的東西葉然也是沒有的。抑郁癥、社交障礙、回避性人格,醫生曾將這些病癥詳細而又確切地羅列在他的診斷報告上。簡單地說,自己就是和幸福感無緣的人,以此為代價獲得的好處就是,痛苦這樣的東西也一并變得難以感知。無論如何,沈梓綺已放下手臂,她看著葉然的眼光有些迷惑:“明天見...”
葉然點點頭,轉身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