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和母親是什么樣的人呢？顧妍妍并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父親總是在外奔波，母親總是在內(nèi)操持。表面上的行動模式被日常化，而內(nèi)在的、深入的存在幾乎隱沒無蹤。可是，關(guān)于管教孩子的理念，他們的看法出奇得一致：女孩子就應(yīng)該乖巧、懂事、聽大人的話...只是不知為何，聽大人的話這件事卻逐漸深化成聽別人的話，顧妍妍感覺自己的意志好像慢慢消失不見了，只剩下無止境的虛弱感。

住房在去年剛剛翻修，出資甚巨，原來泛舊的套間重整成煥新的歐式居所。顧妍妍住在端莊素雅、功能前衛(wèi)的居室里，又開始感覺自己好像不應(yīng)該違背父親的意愿。她想用學習使自己的內(nèi)心獲得平靜，在這一招奏效之前，外面?zhèn)鱽黹_門聲，父親回來了，按照慣例，他會小酌一杯，順便看看新聞，洗過澡之后就鉆進書房工作到午夜。顧妍妍等待著，聽到了電視新聞的報道被嘎然關(guān)閉，父親拖著步子走進了浴室，她搶在母親之前拿出了父親的馬克杯。

“媽，爸爸的咖啡讓我來泡吧。”

母親稍有遲疑地看了看頗有些反常的女兒，終究還是笑出來，囑咐了少放些糖。顧妍妍小心翼翼著將咖啡豆倒進研磨機，癡望著機身中的褐色顆粒物旋轉(zhuǎn)成粉，噪音讓她的心思更亂了。

“今兒是什么日子，對我這么熱心了？”

顧妍妍莞爾一笑，恭敬著把咖啡端放到父親的書桌。雖說是書房，但父親并不看書，此處只作為更雅致的工作場所而存在。他笑著在桌前坐下，抿了一口咖啡，稱贊她的手藝。顧妍妍乖巧著點頭迎合，盡全力把話題引導到高考志愿的軌道上。

“不是說好去BJ讀大學么？”父親打開電腦，各種未回復的郵件信息讓他眉頭緊鎖。

“其實，我想去讀上海的大學...”

“不好意思，有個電話一定要打過去。”

顧妍妍看著父親抄起手機撥號，電話接通后，他如表演般道出了客套恭維的話語，之后順其自然地嫁接到各種生意上的往來。雖說父親的頭腦依舊靈活，但身材卻日益發(fā)福，肚腩上的贅肉越來越多，臉也變得松弛起來，這樣的父親讓顧妍妍感覺越來越陌生。他掛斷電話，又開始忙忙碌碌地回復郵件和信息：“你剛說，上海的大學？”

“上海的大學也很不錯，師資力量和學習氛圍都很好，而且...和朋友約定了的。”

“哪個朋友啊，我認不認識？”

顧妍妍語塞。沈梓綺，單親家庭的女孩、母親有酒癮的女孩、學習成績一般的女孩、要靠兼職賺取學費的女孩...該怎么和父親說清楚呢？沒有說清楚的機會，父親又接著打起了電話。書房里，顧妍妍沉默站著，尷尬地面對著滔滔不絕卻唯獨與自己無言的父親。等到他再一次掛斷電話，時間又流失了許多。父親抬頭，看著默不作聲的女兒：“還是去BJ更好吧，鐘瑜也會和你一起，不是嗎？”

聽到了鐘瑜的名字，顧妍妍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鐘瑜說要去上海的！”

“真的？”

顧妍妍只是閉上嘴，用力點頭。

“這樣啊。”父親有些疑惑，可表情很快又轉(zhuǎn)換成爽朗的笑：“這事情我會留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