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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晏溪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從父親給她做的第一把小小的弓,到一場沖天大火。父母親,南北大廚,師傅,螺黛堂,神營,司徒凡,晏家,再到蕭術,最后是白隱川。

她驀然醒來,周身酸痛。

她慵懶地睜開雙眼,便見白隱川斜倚在床頭,一雙剪水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溪兒,早。”那聲音如飲了香蜜一般,令清晨的徐風都帶了甜意。

“隱川哥哥,我們......”晏溪看著兩人身上皆著寢衣,腦中懵懂一片,一時間什么也想不起。

白隱川輕撫著她的臉,“現在,你是我的人了。”

晏溪霍然坐起,從前的記憶就如海一般涌進她的腦中,她許久都沒有回神。

白隱川面帶擔憂攬住她的香肩道:“溪兒,你怎么了?”

白隱川的聲音將她喚回現實,她掀開衾被,看著自己雪白的寢衣和潔凈的床面,沒有言語。

“溪兒,渴嗎?”白隱川起身去桌上給晏溪倒茶。

晏溪看著他清新俊逸的背影,“隱川哥哥,你并沒有碰我。”

白隱川手中一頓,再回頭時,眼中滿是傷情,“溪兒,你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晏溪轉頭向床內側,背對著他,輕聲道:“我,還是完璧之身。”

然后,她聽到茶杯掉落在地,碎瓷四濺,茶香溢室。顯然,白隱川并未料到她和司徒凡并無夫妻之實。

晏溪起身,一步步走向白隱川,“從一開始,我在千華坊遇到你就并非偶然,司徒凡出事那日,他房中的替身,也是你放的,神王的每一步計劃,你都知情,對嗎?”

白隱川看著她,坦然道:“是,怕蕭術有所察覺,我不能出手救司徒家,只能請針婆婆傳訊給你。”

晏溪雙目含煞,“你到底是誰?”

只見白隱川蹲下身,從地上拾起一塊瓷片,劃破了右手食指,撩起衣袖,將指尖血涂在左臂上,又拉過晏溪的左臂,將余血也涂在她的左臂上。

晏溪倒退一步,震驚地看著他手臂上以十二生肖圖騰合圍成的圓形刺青,和自己手臂上顯現的蛇形圖騰,“所以,神王之血不是一種藥,而是,你的血?你,才是神王!”

“十二生肖神營,本是我所創,旨在維穩南蠻各部,以鞏固我父王的權力,可漸漸地它發展壯大,樹大招風,皇上開始忌憚它,恰逢昭王多次暗中聯絡神營,企圖收歸己用,我便讓大掌事假意投誠,將神營轉到昭王那里。大掌事忠心于我,因此昭王的一切,我洞若觀火。”

聽了白隱川的解釋,晏溪幽幽道:“你裝作昨晚和我......是為了連我也瞞過,讓蕭術以為你入了他的圈套,是嗎?”

白隱川垂眸,苦笑道:“是。”

“那你,又是何時得知我的身份?”

“自你我遇刺之后,大掌事便來告知我你的身份,和昭王交代給你的任務。”

晏溪嘆了口氣,“屬下多謝神王相救!”說著,便要跪倒在地。

白隱川將她扶起,“地上有碎瓷,莫傷了你。”

晏溪抬頭,看著白隱川的雙眼,心中突然覺得,即便他是神王,卻也還是自己的隱川哥哥吧?

“眼下最重要的,是我們倆要合力演好這場戲。”

“是,屬下明白。”

“溪兒......”

“隱川哥哥。”聽到晏溪仍舊肯喚自己哥哥,白隱川唇角微翹,眼中盡是輕松笑意。

此后,白隱川與晏溪在人前皆是郎情妾意,兩人的關系被傳得人盡皆知。

可憐太宰楊敬和,剛失了自己的長子,自己的兩個女兒又日日愁云鎖眉,憔悴清減,楊府這段時日一直是陰云密布。

楊太宰坐在房中,思來想去,最終把自己兒子的死,歸咎于司徒家對戴然的報復。于是很快,戴家便被彈劾抄家,司徒家在大獄中的家眷都接連急病猝死。

這一日,晏溪來到校場,監督新晉皇衛的訓練,她看著場中各隊新衛,有條不紊地進行各項訓習,心中很是滿意。

忽地她見到場中新衛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轉頭問唐楓橋:“柳家的小公子怎么在這兒?”

“柳焱柳大人親自送來的,聽說是在家鬧得不行,非要......非要跟您學武。”唐楓橋無奈道。

“胡鬧!”晏溪起身就要下臺,眸中精光一閃,又坐了回來。

唐楓橋見狀小心翼翼道:“大人,右少宰的面子咱們可不能抹了啊。”

“你說得對。唐大人,告訴食堂一聲,今晚將飯食和營房中的寢具全部換成下等的。”

“是......啊?”唐楓橋訥訥道:“可,小公子晚間并不在這兒歇啊。”

“是嗎?這可不合規矩啊。”晏溪斜晲了他一眼,唐楓橋一個冷戰。這段時間晏溪冰冷的表現在他心中留下極可怖的印象。

唐楓橋垂首道:“卑職明白了。”

“還有,明日準備大比武,一一對打,兩人中輸了的食宿都要下等,贏了享有上等食宿。給柳公子安排他們一隊中最強的對手。”晏溪吩咐完,見柳銘書正在偷覷她,對他“和善”一笑,便轉身離去了。

翌日,晏溪將白隱川送去學院司時,白隱川笑問:“聽說,溪兒又有了一位愛慕者。”

晏溪神秘一笑,“隱川哥哥見了他,莫忘了要拈酸吃醋一番。不過,很快他便會知難而退。”

“各位,昨晚睡得如何?”晏溪踱上高臺,看著臺下眾人無精打采的困相,笑問道。

臺下眾人一臉不愉,卻不敢發作。

“今日比武的規矩,想必唐大人都說明白了,若是技不如人,便理應受些懲罰。唐大人,開始吧。”晏溪坐在椅上,看著眾人一對一站好,下令開始。

她見柳銘書對面站了個精瘦的年輕男子,轉頭問道:“唐大人,這便是你找的強者?”

唐楓橋躬身解釋道:“大人,人不可貌相,大人您不也曾力壓那五大三粗的林真虎嗎?”

晏溪覺得有理,“也對,他叫什么?”

“哈耶,是南涯衛營來的。”

“哦,是隱川的同鄉。”晏溪有意當著唐楓橋叫得親熱,好盡快坐實兩人的關系。

唐楓橋找來的哈耶,果然不負所望,三下五除二便將柳銘書放倒在地,嘴里還念念有詞,緊接著就見柳銘書一個鯉魚打挺,噌地便躍起,瘋魔一樣向哈耶沖去,兩人登時竟像兩個流氓一般滾在一起。

晏溪忍俊不禁,“唐大人,你教的這是什么招式?”

唐楓橋一臉尷尬,只能勉強賠笑。

一直到在場中人皆分出了勝負,兩人還在地上糾纏,他們揪住對方的發髻,在地上轉來轉去,身下的土地都磨出了一個圓圈。

“起來!”晏溪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兩人一見教習站在那里,一臉嫌棄地看著他們,忙撒開對方,從地上站起來,整理儀容。

“你們這是比武,還是斗毆?”晏溪雙眸不怒自威,哈耶低眉垂手而立,不敢多言。

柳銘書上前拽住晏溪的手臂,“晏姐姐,他......他口無遮攔,損你名譽!”

哈耶怒極,正要動手,見晏溪看他,又餒了回來,“我,我沒有!”

晏溪聞言,“你們倆,跟我來。唐大人,帶新衛繼續訓練!”說罷,轉身便向高臺走去。

柳銘書和哈耶跟在她身后,無聲地進行著眼神的交鋒。

晏溪走上高臺,坐在椅上,“說說吧,怎么回事?”

柳銘書蹲下身,仰望著晏溪可憐兮兮道:“他說我不自量力,搶他們白世子的女人,姐姐,你罰他!”

晏溪看他一眼,對哈耶厲聲道:“你好大的膽子!柳家的公子,聲名貴重,你也敢拿來胡說!”

哈耶被她訓得脖頸一縮,旋即回過味兒來,“是,卑職失言,柳公子對教習大人并無不軌之圖!”他特意將“不軌”二字說得重些,眼中盡是不屑之意。

柳銘書也聽懂了她的暗示之意,他起身,一臉認真道:“無論如何,我對姐姐,將始終如一。”說罷,“噔噔噔”下臺而去。

晏溪輕揮了揮手,讓哈耶也下去了,她輕揉著眉心,一陣煩躁。

葉雨薇與公羊祿正整理營中的文案,見晏溪進來,對視一眼,又低下頭去,兩人還不知道她已恢復了記憶。晏溪也不敢與她們搭訕,因為上首的谷朝是狄俊華的人,他整日里都在奉命監視晏溪。

晏溪有心詢問司徒凡的現狀,卻沒有機會,且斯人已成追憶,她自知不該再打擾葉雨薇和司徒凡,便只能形同陌路了。

“晏大人,近來訓習新衛辛苦了,明日便休沐一日吧。”狄俊華來到晏溪身邊,一張圓臉笑如彌勒。

晏溪雖不知他用意,還是恭聲道:“多謝主衛大人!”

下午放衙出來,晏溪見白隱川的馬車在門口,詫異地迎上去。

白隱川從車上下來,霎時間便引得路人和晏溪的同僚側目。他含笑行至晏溪身前,“溪兒,走吧。”

“世子殿下!”兩人正要登上馬車,就聽有人呼喊。

白隱川回頭,忽見一人跑來在他身前跪下,慷慨激昂道:“哈耶,拜見世子殿下!”

晏溪見狀,看向白隱川,卻見他親自上前,扶起哈耶,“不想在這里見到你,家中一切可還好嗎?”

哈耶看著白隱川,熱淚盈眶道:“世子還記得哈耶?若不是世子相救,哈耶一家早已是一堆白骨了!哈耶現在皇衛營,晏教習手下學本事!”說著,轉頭望向晏溪。

白隱川道:“你倒出息,可要好好效忠晏大人。”

晏溪見兩人關系不凡,心中有些思量。

在馬車上,晏溪問道:“隱川哥哥,我們去哪?”

白隱川抬眸,“溪兒,你一定想見見他吧。”

晏溪嬌軀一震,眼中掙扎,檀口微張,卻難發一音。

“我知你心中放不下,所以今日,我借去葉府赴宴,尋機帶你去見他。”白隱川低聲道:“但是,他剛被封住記憶,為免他被你喚起往事,你只遠遠看他一眼,好嗎?”

晏溪久久未語,忽道:“隱川哥哥,多謝你為我這般安排,但我不想見他。”她凝視著白隱川,“今晚,溪兒只謀一醉,哥哥可愿相陪?”

白隱川迎上她的目光,“白風,去知會一聲,今晚不去葉家了,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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