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離生怕自己看錯，便揉了揉眼睛，仔細(xì)再看，可不，的確就是自己押在望岳樓的那一個。

那天晚上自己去了季府，回來之后受了箭傷，便一直沒有再去望月樓贖回。卻沒有想到那伙計居然會拿到當(dāng)鋪里去當(dāng)?shù)簦「鼪]有想到這居然會是林元娘親的遺物。

可這明明是自己娘親的遺物呀！

黍離的心里如一團(tuán)亂麻。

“不，她的東西你還是留給叔父收藏吧，他最喜歡收藏自己嫂嫂的東西！”林元坐著一動未動。

“元兒！你……你怎的如此放肆！”林羽氣得站起身來。

“放肆？叔父嫌我說話放肆！哈哈——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做事情做得更加放肆！我父親是怎么死的？我又是怎么出生的？你敢說出來讓大家聽嗎？哈哈……”

“你，你——”林羽疾步走到林元的面前，高高的舉起了手掌，那手掌在半空中不停的抖著，卻并沒有掄下去……

“方田，快點把林元拉下去！”方老夫人也趕緊站起來，吩咐道。

黍離也趕緊站起來，想跟著方田和林元一塊出去?？墒撬男睦镉钟行┆q豫，她看著那個耳墜，不知道應(yīng)不應(yīng)該把自己懷中布袋里的另一個耳墜也拿出來……

“阿離，你先等一下?！?

方老夫人把那個耳墜重新放在盒子里，轉(zhuǎn)過頭對林羽說，“這就是靜丫頭在信中給你說的那個黍離?！?

黍離趕緊向林羽施了一禮，她知道以前她曾托方靜向林羽打聽子禾哥哥的下落。

“嗯！”林羽看著黍離點了點頭，“你是個好孩子！你為林府做的事我會記得的！你要找的人……”

“不，謝謝將軍！我已經(jīng)找到了！”黍離趕忙打斷他的話，她實在不敢讓自己的耳朵再聽到“子禾”或者“季懷”這兩個字。

林羽點點頭，但一雙眼睛盯著她，有些出神。

黍離心里有些發(fā)窘。

方老夫人重重地咳嗽了兩聲。那林羽才恍過神來，趕忙問道：“聽說你的琵琶彈得很好，可否為我奏上兩曲？”

方老夫人笑呵呵的說道：“這丫頭何止是彈的好！簡直比元夕那孩子彈的還好！”

方老夫人最后一次見元夕的時候，元夕也就二十來歲的模樣，所以在方老夫人的心中，她一直一個孩子。

“哦，可是真的！那你先奏一曲《夕陽蕭鼓》可好？”林羽緩緩的坐下，看著黍離。

黍離臉上一陣發(fā)窘，覺著自己不便違逆方老夫人和林羽將軍的意思。但是……但是……

“老夫人，林將軍，請恕黍離不能彈！”黍離說完便跪了下去。

“這是為何？前些日子你不是經(jīng)常抱著琵琶在亭子里彈奏嗎？”

方老夫人對于黍離的話感到很奇怪。

黍離的淚一下子流了出來，說道：“那日在摘星樓摔琵琶的時候，黍離曾經(jīng)發(fā)過誓，今生再也不動琵琶！所以……所以請恕黍離的罪！”

林羽驚訝地問道：“這是為何？”

“我……”黍離雙眼含淚，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哦，不愿彈就算了！你也累了，快點下去休息吧?！狈嚼戏蛉撕孟裎虺隽耸裁?，趕緊替黍離打圓場。

“謝老夫人！謝林將軍！”黍離站起來，慢慢的退身出去。

可是在走出門之前，她又有些猶豫。

她懷里的那個袋子里還裝著她娘親給她留下的幾個物件。她是不是該把它們拿出來，讓她們辨認(rèn)一下？畢竟那是林元親娘的遺物。

“這么多年了，元兒這孩子還是……”

林羽將軍的聲音里很是傷感。

“你也別難過，那一場變故對他來說總需要一些時間！”

方老夫人和林羽說話，并沒有避諱正在走走出門的黍離。

變故？是了，娘親一定是經(jīng)歷了一場極為慘痛的變故。不然她何以從來不彈琵琶？而且還經(jīng)常的坐在那個高高的墳前出神？并且從來不向自己提起以前的種種經(jīng)歷！

過去的就永遠(yuǎn)過去了！對娘親來說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黍離想到這里，便快速的邁過門檻走到了院子里。

已然到了掌燈時分，黍離剛剛的穿過回廊，便看到林元正站在那一大叢菊花前呆呆的出神。他衣衫單薄，發(fā)絲在秋風(fēng)中有些凌亂。

方田坐在旁邊的秋千上，一蕩一蕩的，好像很似無聊。

黍離走過去叫了一聲“林元大哥！”

林元被這稱呼嚇了一跳，這丑丫頭恨自己算計她。前些日子每見到自己都是一副恨不得要把自己活剝的模樣，卻不知今天怎么的，倒像變了性子，居然稱自己“大哥”。

方田也很奇怪的看著黍離。

“我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親娘是誰，但是我相信她是愛著我的！誰的親娘不愛自己的孩子呢……”

“給我滾！”

黍離還沒有說完，林元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己都這么大的人了，還需要她用這種哄孩子的話勸嗎？

“你……”黍離原本有些生氣，但她還是壓住了，心里一直在默默告誡自己，這人是自己娘親的親兒子！

“我說的是真的！你娘親那么美麗那么善良的人，怎么會不愛自己的孩子？她肯定是愛你的！而且很愛很愛你！只是……只是，她可能有自己的苦衷！你的記憶中難道就沒有你娘親疼你愛你的片刻的場景嗎？”

“沒有！”

林元粗暴的打斷她，轉(zhuǎn)身便走。

方田看著黍離，聳了聳肩。

“元兒乖，娘親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桂花糕?！币粋€窈窕的女子用手捏了一塊東西放進(jìn)一個小男孩的嘴里。

“等元兒長大了，娘親帶著元兒去看外面的壯麗山河！元兒騎著馬，娘親跟在后面！”小男孩窩在一個容顏絕麗的女子的懷里，手里牽著馬繩。

“你這個小調(diào)皮怎么藏在這兒呢？讓娘親找也找不到！”那女子手里拿著蠟燭，一臉焦急的神色。

……

林元倏地睜開眼睛，窗外的月光透過紗帳，輕柔的照在自己的臉上。

林元趕緊再閉上眼睛，想重溫那個一身白衣的絕美的女子溫柔的看著自己的眼光?？墒悄X子里一片清明，再也回不到剛才的夢境。

“娘親，你不要離開我！不要！”心底好似有一個孩子在吶喊。

“娘怎么會離開你呢？永遠(yuǎn)都不會！”好似有一個絕美的女子，伸手刮了刮那孩子的鼻子，嗔笑著回答。

林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沒有別人的手刮過的感覺，但是濕濕的涼涼的，全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