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靈心從未進過這樣雜亂的地方，皺了皺眉頭，看著已經隨顧笙之進去的云慕閑，咬咬牙，跟在”蕭回身后走了進去。

這所宅子的院子里有個地下通道，在樹下，樹旁有個中年男子，身著粗布衣裳，正在磨刀。

“從哪兒來？”那男子頭也不抬，專注地磨刀，只是問了一句話。

“從西瀟而來。”云慕閑答道。

“西瀟”，反過來就是“消息”，對應著他們此行而來的目的。

“為何而來？”

“城中的草很茂盛，但不知被誰給鏟除了，特此來問問。”回答的人是蕭回。

城中的草，暗指曹司馬。

“請進，每人六片葉子。”

每片葉子代指一錠黃金。

錢是顧笙之付的，他神色淡淡，好似這些錢對他來說不足掛齒。

但顧笙之的官職不算很高，只是權力很大。

這不由得讓云慕閑懷疑顧笙之貪污。

可是，主神不會這樣做吧？

云慕閑內心有些掙扎，她自然相信主神的剛正不阿，然而顧笙之卻亦正亦邪，難以分辨。

四人正在走地下通道，通道很窄，只夠一個人通過，四壁有些潮濕，偶爾有一兩盞油燈，勉強照亮通道。

顧笙之走在最前面，接著是云慕閑，蕭回，最后是張靈心。

前面露出了一片光亮，顧笙之停下腳步，向后面做了個手勢。而云慕閑因為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一頭撞上顧笙之的后背，沁入鼻中的是淡淡的清香，很好聞，有些像主神身上的味道。

“柳禎。”顧笙之的聲音冷得出奇，但無人看到他的瞳孔緊縮了一下。

“顧司監，對不住，方才出神了。”云慕閑連忙后退了一步，向顧笙之道歉。

顧笙之不再多言，走出了通道。

入目是一個偌大的地下市場，點著一排排油燈，有些昏暗，看不清來往行人的面容。

整個地下被挖成一個圓形，周圍零散的擺著幾個攤位，人人身著玄衣，或戴著斗笠，或蒙著面紗。

張靈心從未見過這樣壓抑沉悶的場景，有些恐懼，她本能的走到云慕閑身邊，拉住她的衣角。

“柳公子……”她的聲音很小，有些顫抖。

“張小姐放心，柳某會保護你的。”云慕閑側頭對張靈心笑了笑，露出半顆尖尖的虎牙。

“嗯。”張靈心點點頭，拉著云慕閑衣角的手緊了緊。

顧笙之莫名覺得有些煩悶，他快步走到一個攤位前，將三人甩在身后。

“顧司監也太心急了吧。”蕭回看著轉眼間就到了對面攤位的顧笙之，嘖嘖稱奇。

“這位客觀，要問點兒什么？”攤主坐在一把歪斜的椅子上，單腿翹在攤面上，斗笠的黑紗垂到他的胸前，塞進了衣衫里。

“城中草，紫色花。”顧笙之打量著面前的人，袖中的手慢慢握緊。

紫色花，喻指琉璃杯。

此人的武功雖不及他，但也是個百里挑一的高手。

那人聞言放下腿，坐直身子。

“你拿什么來換。”

顧笙之抿唇，從懷里掏出一個黑色的小盒子，放在攤面上推給攤主。

攤主打開看了看，動作停滯了片刻。

“你確定，要用此物來換嗎？”攤主的聲音激動到有些顫抖。

“嗯。”顧笙之答得暢快。

“十四天前有個人將紫色花拿來夜市，在‘歡府’下的販賣夜市進行了交易，最后的成交價格是五千兩黃金。

“聽聞那人是個男子，身高約六尺，身材魁梧，不像是‘清衍’，應是被委托的人。

“那男子內力深厚，將整箱黃金直接用內力懸于半空，走了出去。”

“還有呢，關于‘清衍’的。”顧笙之垂眸沉思，詢問道。

“據說‘清衍’不過是輕功極好，但其武功中等偏上，算不得厲害。聽說，‘清衍’是個男子。顧司監只要想辦法困住‘清衍’，扣押他（她）易如反掌。”攤主說完后，注意到前面走來的三人，又懶洋洋的靠在后面的墻上。

“客觀，您的朋友來了。”

顧笙之看了那攤主一眼，眸中墨色交纏，濃稠陰郁，似有波濤洶涌。他舔了舔唇角，轉身同云慕閑三人集合。

云慕閑的耳力，自是將二人的對話聽的一字不漏。

她挑眉，看向那攤主。

那人說的大部分都是真的，不知是敵是友，亦或是，只是個生意人。

攤主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伸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微曲手指，朝她搖了搖。

那人雪白的手腕處有一顆紅痣。

云慕閑了然，那是玄子黎的表哥，真正的柳禎。

柳禎是除了玄子泊外，唯一一個知曉玄子黎“清衍”身份的人。

太巧了。

“顧司監可打探了些消息？”蕭回問道。

“琉璃杯已經被賣了。”

“還有呢？”這次是張靈心。

“‘清衍’武功不好。我們，可以想辦法將其困住。”顧笙之的余光看到沉思的蕭回，眸底劃過一抹暗芒。

“顧司監，我，我認識一個符靈師，他畫的符很厲害，我可以讓他來幫忙。”

“好，有勞了。”垂紗后的顧笙之扯了扯嘴角，邪肆張揚。

聽聞，夜市的主人，很擅長制符，是符靈師的老祖。

四人離開了夜市。

途中，蕭回突然告辭，說是要為那位符靈師準備禮物。

云慕閑才不信呢。

“張小姐，這次讓柳某送你吧。”畢竟，天已經黑了，張靈心又是個漂亮的女孩子，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很容易被壞人盯上。

“好，多謝柳公子。”張靈心點了點頭，垂紗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動。

顧笙之覺得張靈心有些礙眼，但讓她一個人回去太危險了。

真煩。

顧笙之輕嘖了聲，隨手取下斗笠，扔在地上。

“柳禎，之后去我府上，有要事相商。”說罷，也不等云慕閑回應，轉眼間就消失了。

云慕閑也摘了斗笠，摸了摸鼻尖，漂亮的眸中浮現出無奈。

不會，又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張小姐，走吧。”云慕閑笑了笑，不再管顧笙之想干什么，轉而看向張靈心。

“哦……好。”張靈心不自覺地捏緊裙裾，微微低著頭，輕悄悄的跟在云慕閑身后。

路邊漸漸亮了，有幾乎人家點著燈籠。朦朧的月光籠罩在云慕閑身上，張靈心抬頭看去，心中仿佛有羽毛輕輕劃過，癢癢的。

什么樣的人，配得上“柳公子”這樣溫柔而美好的人啊……

張靈心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顧笙之為云慕閑戴斗笠的場景。

她趕緊晃了晃頭，輕咬下唇。

她以后要提防顧司監，保護好柳公子！

這般想著，她身前的人忽然停了下來，“張小姐，到了。”

張靈心側頭看去，果然是張府，門前是提著燈籠的小薇，顯然是在等她。

這一路太短了吧。

張靈心有些失落，她眨了眨眼睛，取下頭上的斗笠。

“柳公子，你還是……少和顧司監來往吧，我聽聞……他不喜歡女人……”

意思就是，他喜歡男人。

門前的小薇聞言瞪大眼睛。

小姐這過河拆橋也真是沒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