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綜合評價下來，完全是一件正事都沒干，結果卻把自己累得要死。

打發走黑絲，濃濃的倦意襲上心頭，我癱坐在沙發上特別想躺倒呼呼大睡。然而月靈溪又十分投入地看起了小籠包。

她不睡，我也不好意思獨自入睡，忍了好一會兒，終于是忍無可忍了，開口說道：“靈溪，你不覺得病人應該早睡早起嗎？”

月靈溪正看的投入，突然被打斷，悶悶不樂地說道：“我睡的夠夠的了，躺著也是失眠，還不如看個劇?！?

“可是我好困，明天還要去上班?！?

“那你睡吧，我把聲音調低點兒，再把燈關了。”

“你真不睡？”

“讓我再看會兒嘛?！?

“趕緊關燈，我要睡覺。”

我決定不再矜持，所以立馬脫了鞋子，躺在了沙發上。

月靈溪非常乖巧地關了燈，并把聲音調到了微不可聞的地步。

深夜，被尿憋醒的我，慌慌張張跑到了樓道，樓道里寂靜無聲，看不到一個人影，長長的樓道盡頭有一個明亮的衛生間指示燈十分醒目。

尿急的感覺催促著我快步跑向衛生間。終于一股熱流破體而出，舒爽極了。尿的正爽，衛生間的突然燈忽閃了幾下，緊接著聽到一個蒼老的咳嗽聲由衛生間一個格子里傳了出來。

寂靜無聲的環境中，讓人害怕的并不是一直很安靜，而是突然打破寂靜的響聲。

突然的動靜瞬間把我嚇得尿意全無，屏住呼吸細細聽了一下，可周圍環境已重歸寧靜，我試探性詢問了一句“有人嗎？”。

“外邊的小伙子，來扶一下老人好不好？”

沒想到真的有人，我趕忙追問了一句：“您在哪兒？怎么啦？”

“小伙子，我在最里邊的格子里，蹲久了，腿有些麻，自己站不起來??！”

原來不過是一位老頭子把腿蹲麻了，我緊張的情緒瞬間減輕了許多。

年輕人上廁所的時候都喜歡玩手機，玩到雙腿發麻才舍得放手，莫不是老年人也有這個喜好？抑或是老年人更容易腿麻？

我提好褲子，走到最里邊那個格子旁，輕輕拉開門一看，只見一位身著唐裝、瘦弱無肉、臉頰消瘦的老頭子正蹲坐在馬桶上，奇怪的是他的褲子穿的好好的。

醫院里怎么會有一位不穿病服的老爺爺？而且還深更半夜獨自坐在馬桶上。

“老人家，您坐的這么率性，應該不容易腿麻呀，您坐很久了嗎？”

“唉，我也記不清啦。”

原來是一位患有老年健忘癥的老頭子啊，都記不得自己上廁所上了多久，該不會上廁所前都忘了脫褲子吧，那樣的話該有多埋汰。

我吸著鼻子嗅了嗅，并沒有嗅到拉褲子的惡臭，卻看到老頭子低頭掰著手指數什么，于是問道：“老人家，您在數什么？”

老頭子自顧自地數了好一會，終于張嘴回復說：“我也數不清了，應該坐了有十多年了吧！”

“您做什么做了十多年？”我追問道。

“在這里坐了十多年了啊，所以腿很麻。”

聽到他的答復，瞬間，一陣酥麻的感覺由頭頂竄到了我的腳心，我不由得后退了兩步。

十多年？十多年？一個人能在馬桶上獨自坐十多年，他這么老，這么瘦，不會是因為坐太久導致的吧？不，絕不可能僅僅是變老變瘦這簡單，坐那么久應該早就坐化了。

我再次后退了幾步，終于退到門口，并準備趕快遠離這個驚悚的地方。

“小伙子，怎么跑了？人心不古啊，看到老年人都不知道扶一下?！?

這句話和當下的社會現象似的，都說看到老年人摔倒千萬不要扶，一扶就會傾家蕩產。

如果他是個鬼，還會說這么委屈嗎？一定是老糊涂了，看樣子是說不準，想到這個可能，我壯著膽子停下腳步，回頭說道：“老爺爺，我來扶您，可您可別訛上我?！?

“訛什么訛？我又不缺錢?！毙l生間內的老爺爺斬釘截鐵地說道。

他的口氣非常像人類，于是我返回衛生間，重新走到格子那里，小心翼翼地扶著他站了起來。

老頭子站起來后，左右晃了晃，差點再次摔倒，我慌忙用胳膊攬住他的身軀，好讓他站穩，然而他的瘦弱身軀給人的感覺非常難以描述，像是扶著人，又像是沒扶著，十分怪異。

“老人家，您叫什么名字？是哪個病房的？我送您回去？”

“別了，小伙子，找個安靜的地方陪我聊聊天怎么樣?”

看著這位老頭子衰弱的樣子，怕是時日無多了，所以我實在不忍心拒絕他的要求，便點了點頭說道：“好的，陪您聊。”

老頭子給人的感覺十分弱不禁風，卻執意要去樓頂的天臺，我非常擔心樓頂的風太大，直接把他的命氣吹走，可是樓頂又好像有他的情人在等待，他怎么也不肯放棄上去的想法。

無奈，我只好幫他又檢查了一下衣服的密實度，好讓衣服能夠把外邊的風遮擋住。

夜間的天臺空闊無人，非常安靜，在一個角落剛好有兩把破敗的椅子，老頭子抬手指了指，說：“我們去那里。”

坐下后，老頭子先是沉默了許久，隨后終于開口了，說：“小伙子，我叫月南天?！?

“岳飛的月嗎？”

“不，是月亮的月。”

這兩句對話，怎么給人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想了想，月靈溪好像也是這么說的，月姓可不是常見姓，是一個非常生僻的姓，月靈溪是我有生以來碰到的第一個姓月的，怎么緊接著又碰到了第二個？我非常驚訝。

“老人家，您繼續說?！?

“我有一個孫女叫月靈溪?！?

“??？”我再也無法保持淡定，原來是靈溪的爺爺找上門了，難怪剛剛說不缺那點錢?？墒撬臓敔斦业结t院，之后又設計了這么個奇葩見面方式，到底想要干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

隨后我趕緊問道：“月爺爺，您好，靈溪生病了，無人照顧，我來照顧她兩天?！?

“嗯，我知道的，小溪很任性，是需要一個人照顧?！?

“月爺爺，可是不應該由我照顧啊，我不過是她一個萍水相逢的朋友?！?

“是嗎，你以為你們真的是萍水相逢？”

被月爺爺一反問，我再次回想了一下我們的相識過程，始終感覺過程很自然，一點人工安排的痕跡都感覺不出來。

月爺爺看到我若有所思，但是又想不出什么眉目，便搖著頭嘆了口氣，說道：“小溪是個十分任性的孩子，不管你們是怎么認識的，我想囑托你一件事?！?

聽到這句話我第一反應就是想拒絕，可看到他行將就木的樣子又很不忍心，于是說道：“月爺爺，只要不違背倫理道德，且不超出我的能力范圍，我可以答應。”

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月靈溪已經結婚，我和她太親近屬于有悖倫理，所以一定要強調一下。

“放心吧，我不會要求你做越雷池的事情，我只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你能經常幫助幫助她，幫她出出謀劃劃策，幫她擺脫碰到的困境。”

“月爺爺，您家這么有錢，能量肯定很大，智囊團肯定人才濟濟，我一個小人物哪兒能幫得上什么大忙?！?

“小伙子，我看人很準的，你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絕對能夠成為她生命中的貴人，她以后的路會坎坷難行，我不希望唯一的孫女一直孤身一人去應對所有坎坷，所以想請你一直陪伴她左右?！?

那還還得了，一直陪伴？這還不夠有悖倫理道德嗎？如果這樣，我先前讓她老公多準備幾頂綠帽子的想法，豈不是被我給他戴上了？所以他的要求不能答應。

“月爺爺，不是我不答應，只是這個真的有悖倫理道德。”

“你想多了，我僅僅是想讓你輔助她完成她的夢想，沒讓你去賺她肉體上的便宜?！?

如果僅此而已，那還不算太過分，但是還有個“一直”，一直是多久？終身嗎？那對我的束縛就太大了，我是一個喜歡自由自在的人，這會極大程度限制住我的自由，所以也不能完全答應。

“月爺爺，我只能說會盡力的，但不能保證肯定能做到什么程度?！?

“咳咳、咳咳！”

他似乎有些生氣，突然間劇烈地咳嗽起來。我趕忙幫其拍了拍后背。

“小伙子，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強人所難，但是為了給孫女鋪路，我必須強迫你答應我的要求。”

聽到他的說法我內心非常生氣，以為你年紀大了，身體弱了，我就必須聽你的嗎？這是一種典型的倚老賣老行為。

“老爺爺，您這樣不好，我有自己的夢想，有自己的追求，不可能被您三言兩句就束縛住。”

他奸邪地一笑，問道：“真的嗎？”。

我點了點頭，肯定地說道：“真的。”

“好，好，我看出來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所以不會隨便承諾什么，但是我要走了，你好自為之吧，記住，如果你選擇錯了，你的命運也會多舛。”

他剛說完這句話，竟然趁我不防備，一下沖到了樓頂的邊緣，縱身一躍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