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方南本就是一個話癆，兩人久未見面，存了許多體己的話要講，直說到宋惟諾要進獻血室，他才意猶未盡地回來找寧珂。

電話是老院長褚帛戈打來的，一貫的啰嗦得要命，寧珂好不容易掛斷電話，再抬頭去看，女人早已經進了獻血室。他轉頭看簡方南，眉一揚，不言語，明顯不悅。他料定簡方南故意擺出和宋惟諾關系匪淺的架勢，來試探他們的關系以及他的態度。

簡方南卻充傻裝楞：“我天，你這個老頭要嚇死人啊。眼睛里的血絲多的，你知不知自己看起來很像嗜血的鬼，對！就是吸血鬼。”

寧珂沒有接話，左手拇指在手機屏幕上無意識地摩挲。

“你看起來心情很不好。工作累的？不該啊，全是你自找的，非要做什么副院長。現在好了吧，賺了那么多錢，結果每天不是坐診，就是寫報告、寫書稿，都沒時間找對象談戀愛，娶個老婆幫你花錢。”

寧珂蹙著眉，緩緩地眨了下眼睛。

“不是吧，”簡方南拖長聲音，“你竟然嫌棄我，我不是你最親最愛最信任的弟弟了嗎，你什么時候變的心？別忘了‘簡心’還有你沒寫完的新書稿，你嫌棄我，我回去就把文檔刪掉！”

“太聒噪了。”寧珂說完轉頭看向獻血區。

簡方南看著寧珂的樣子，心緒一動，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長長地“哦”了一聲，開始八卦：“珂珂？”

寧珂眨了下眼睛，示意自己聽到了，他有話快說。

“你和阿諾真是那種關系？”

他無意識摩挲的動作停止了，斜了簡方南一眼，反問：“哪種關系？”

“網友說的，讓你原地結婚。”

寧珂終于轉頭來看著表情賤兮兮的簡方南，他薄唇微啟淡淡地說：“抱歉，我性向為女，對你不感興趣，不想和你結婚。”

被他的話噎了一下，簡方南也不惱：“珂珂，你這么高傲，可是追不到阿諾的。”

“我與她，只見過幾面而已。”

聽到他的話，簡方南呲牙笑了笑，目光跳過寧珂看向獻血區。

在簡方南的印象中，從認識宋惟諾到現在，她的外貌幾乎沒有變化，心境倒是樂觀豁達了許多。在他見過的女性中，她氣質絕對獨特，很有個人魅力。

女人從獻血室里走出來，右臂的衣袖卷到了肘部以上，露出的手臂白皙瘦削。她的左手按著右手肘內側的針口貼，身上一襲棕色過膝的修身長毛衣，顯得身材高挑纖細。她身上并沒有病態的嬌弱，只透出女性的內斂和堅韌。

看到她走過來，寧珂想到兩人尚未明了的關系，心里沒來由地冒出一股煩悶，他把手機放回衣袋準備起身離開，一旁的簡方南拉住他：“珂珂，等會。”

簡方南招呼宋惟諾過來坐，把自己暖熱的位置讓給她。

宋惟諾道謝，順便問：“簡先生怎么突然來苘山了？”

簡方南下巴一揚，斜眼瞥了寧珂一眼：“為他。”

其實，他來苘山兩天了，到現在也沒弄明白寧珂讓他趕過來做什么事。在這里碰到宋惟諾，他倒是想起她一年一次的心理咨詢安排：“這次在苘山會待幾天，可以給你做完咨詢再走。”

與簡方南聊了幾句，她注意到寧珂一直盯著自己，于是對他揚起禮貌的笑容：“微博我看到了，謝謝。”

寧珂低低地應了一聲，很快挪開視線，對她明顯疏離的態度不滿。

注意到兩人之間的別扭，簡方南按捺不住，大聲嚷嚷起來：“你們倆兒什么情況，在玩老套的地下情嗎？”

趁著兩人不語，他左手抓住宋惟諾的手腕，右手抓住寧珂的手腕，將兩人手放在一起：“男當婚女當嫁，趁著還年輕，趕快在一起吧！”

簡方南誓要做兩人的助攻。

觸到男人寬厚溫熱的手，宋惟諾立刻往回縮，卻被他堪堪握住四指：“阿諾老師，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

宋惟諾眼神躲閃，想找一個妥帖的說辭解釋自己的態度，畢竟他們現在的關系尚不明了，也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講清楚的，她不想給他留一個輕浮隨便的形象。

她還未開口，他便松開了手，沉默地起身往外走。

見狀，簡方南匆忙向她告別，連忙跟上寧珂。

宋惟諾坐在椅子上，低頭看著右手四指，似乎還能感覺到他手心的灼熱。她說過，自己對他的感覺不一樣。那她在他心里，也是不一樣的嗎？他在怪她態度模糊，他自己也沒把話說清楚啊。

*

坐進簡方南的跑車，寧珂拉過安全帶邊系邊問：“在你看來，她是怎樣一個人？”

簡方南“嗯”了好久，給他的答案是：“某種意義上的‘傻白甜’吧。”

他頓了一下，解釋說：“被男人吃干抹凈，騙的人財兩空，還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他。”

寧珂重復簡方南的話：“吃干抹凈，人財兩空？”

“嗯。”簡方南重重地點頭，想到她的遭遇，再開口時語氣里的憤恨給人一種咬牙切齒的感覺，“她前夫就是個人渣，我真慶幸他們的孩子沒出生。”

“孩子？”

寧珂轉頭看他，想知道更近一步的信息，卻見簡方南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盤，氣急敗壞道：“她懷孕三個月，那個畜生喝醉后對她動手，孩子當場就沒了。”

在寧珂的印象里，從未見過簡方南如此生氣。照簡方南自己的話說，和氣生財、生氣傷財。寧珂好看的眉不自覺地蹙起，無需簡方南細說，他已經能夠想象她之前的婚姻有多糟糕。

“從沒聽你提起過她。”寧珂試著轉移話題，把簡方南拉回現實。

簡方南瞥了他一眼，倒是配合：“嘖，哪敢提？你形象氣質佳，名聲在外，我好不容易碰到個年輕漂亮的客戶，怎么敢介紹給你？你忘了‘簡心’剛成立那兩年，女客戶一窩蜂地往你那兒湊，整個所里全是香水的味道。‘女人香’！”

寧珂丟了一記眼刀給簡方南，語氣冷了下來：“呵，你還有臉說。”

“大哥，您可千萬別生氣。那些女客戶過來的時候，我也不知道她們是裝病。再說給正常人心理咨詢一下也沒有壞處嘛，防微杜漸、未雨綢繆。”

看到寧珂嘴皮微掀，簡方南吸一口氣繼續滔滔不絕。

“這事兒也不能怪我，你就應該早點結婚。這樣女人見了你，最多就是臆想一下，不至于都往上貼。爭搶著來咨詢，一個個穿的像維密走秀，恨不得直接脫光了坐一排讓你挑個最合眼緣的，看的我都腎疼了。要怪就怪你長得太出眾，我要是個女的，我也想嫁給你。”

放簡方南沒邊沒譜的說下去，怕是要聽一場單口相聲了。

“呵。”寧珂冷笑一聲，解開安全帶，撇下簡方南，推開車門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