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醫(yī)院回來,宋惟諾把假期前的工作尾巴結了。
傍晚,校審完合作公司發(fā)來的英文外宣資料,筆記本電腦剛好提示電量低,關閉洋洋灑灑數(shù)萬字的文件,她頓覺心神俱疲。
調了一首歡快的純音樂調整心情,疲憊的宋惟諾很快就困了,看個時間都能把手機砸臉上,她捏了捏眉心強打起精神起來去洗漱。
丟在沙發(fā)上的手機,屏幕隔幾分鐘就自動亮起,“嘩嘩”的水響蓋過了刻意調小的電話鈴聲。
宋惟諾洗完澡出來看手機,才發(fā)現(xiàn)有三條未接來電,全是醫(yī)院住院部的座機短號,還有一條醫(yī)院門診發(fā)來消息:宋女士您好,院內派醫(yī)生上門復診病情,預計20:00左右到達。
她這才想起今早去醫(yī)院復診,因為偶遇供藥商給打斷了。她掃了一眼屏幕上的時間,還差幾分鐘,剛想收拾一下房間,敲門聲已然響起。
這位醫(yī)生還真是準時!
宋惟諾應了一聲,問都沒問就將門拉開,仰頭一眼撞進男人那對深邃的眸子,她立時跌進一片深情的海洋里。
時間隨著心跳漏出短暫的一瞬,醞釀出情愫,讓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內心久違的悸動,妄念浮現(xiàn)在腦海中,她想就此陷進那片深情里永世不起。
“不請我進去嗎?”寧珂放輕緩了聲音提醒盯著他發(fā)呆的女人。她眼里有驚訝、迷茫,還有他所期待的那份尚未弄清的情感。
寒意隨著大開的房門涌進暖意如春的室內,讓站在原地穿著單衣的她打了個哆嗦。見狀,寧珂長腿一邁不請自入,還順手帶上了房門。
宋惟諾如夢初醒,立刻后撤一步,眼里閃過慌亂:“怎么是你,一個人?”
寧珂向她逼近一步,俯身與她四目相對,輕笑出聲:“你想幾個人看到你現(xiàn)在的模樣,阿諾老師?”
他一字一字吐出“阿諾老師”,最后一個音習慣性地發(fā)輕聲,一句話揉碎在他低沉輕緩的聲音里似呢喃。他的聲線低、音色醇厚,入耳不突兀反倒醉人,她控制不住地打了個顫,心跳也加快了。
寧珂直起身時把脫下了的外套罩在她身上,陳述所見:“知道有人來,還穿的這么清涼。”
宋惟諾本是怕冷的,所以家里裝修時不僅鋪了地暖,還裝了冷暖空調。到冬天,需要地暖和暖氣一起烘著,才舒服。真正實現(xiàn)了,外面三九天天寒地凍,屋里暖如六月天。室外穿棉服,室內穿短袖紗裙,行動輕便自在。
她是知道有人要來,但也是洗過澡后剛得知,身上只穿了一件雪紡的吊帶黑長裙,連內衣都沒穿。一個獨居的女人,披著一頭濕發(fā),衣衫不整,在夜里給一位異性開門,想想這個畫面,她的臉一下子紅了。
一手拉住他寬大的外套,一手從鞋架上取出一雙一次性拖鞋放在男人腳邊:“你先換一下鞋子,我去加件衣服。”
從衣柜里取出一件外套穿上,宋惟諾腦海里突然閃過她洗澡前脫在沙發(fā)上的衣服,急忙往外沖。剛沖出臥室就后悔了,她立在原地不知該不該再往前邁步。
“阿諾老師。”端坐在沙發(fā)上的男人盯著她,不知是燈光的問題,還是她的錯覺,她覺得他的眸子比白日里看到的更深邃,褚褐色的瞳看起來也像墨黑色。
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宋惟諾只好身體僵硬地走了過去,搬了一張小圓凳隔著茶幾在他對面坐下,雙手乖巧地擱在膝蓋上,很是拘謹。
“我,身邊的這些衣服,是不是應該收一下。”
寧珂的左邊放著一件皺巴巴的白T和黑色文胸,右邊是一條的藍色休閑短褲和一條黑色內褲。兩個人對視,從對方眼里都看到了難掩的尷尬和些微無措。
室內一下子染上了幾分曖昧的味道。
“對不起,我忘記了,對不起。”
宋惟諾恨不得咬舌自盡,這樣尷尬的場景,她這輩子都沒經(jīng)歷過幾次。上一次,要數(shù)12歲她還是小女孩時,在學校里突來初潮,鮮紅的血弄臟了白色的衣裙。
她起身快速收拾好沙發(fā)上散落的衣服,匆忙中膝蓋撞到了客廳的茶幾,她顧不得呼痛,一心只想著把這些私密的衣服趕緊收回房間。
等宋惟諾走回來重新坐下,寧珂已經(jīng)打開了隨身攜帶的醫(yī)藥箱,茶幾上攤著一張復診卡,一旁擺著一支筆。他兩手交疊放在茶幾上,左手攥著右手拇指,左拇指無意識地在右手背上摩挲。
后來宋惟諾才知道,他做出這個動作,代表著思考和搖擺,試圖定奪一些事。
他眉眼低垂,深凹的眼窩里眼皮上的三道褶皺看得一清二楚。他拿起筆,逐條逐項地問,按照她的回答,揮筆快速地填寫復診卡上的信息。他給她量了體溫,測了血氧和血壓,叮囑她最近不要到處亂跑。
“冬春季傳染病高發(fā),盡量不要去人多的公共場合,必須出門時記得戴口罩,做好個人防護措施。”
他眼角余光看到她拽了拽裙角,蓋住膝蓋下方已經(jīng)腫起來的大包,擦破皮的傷口滲出血。
寧珂嘆了口氣,他無法做到目不斜視和置之不理。他把已經(jīng)收拾好的醫(yī)藥箱重新打開,取出酒精和棉簽,在她不解地眼神中,繞過茶幾單膝跪在她腿邊,伸手掀開她遮掩的裙擺。
蘸了酒精的棉簽擦在傷口上,引起一陣燒灼般的痛感,她忍不住往回收了一下。
寧珂對著破皮的傷口吹了吹,低聲說:“疼就喊出來。”
他沒有別的意思,呼痛可以轉移注意力。
他聲音輕柔,可右手卻攥緊了她纖細的小腿,不讓她挪動半分。他手法嫻熟專業(yè),仔細地處理她的傷口,擦過酒精,吹干,涂上藥,貼上紗布。
宋惟諾看著單膝跪在自己身側埋頭專注包扎的男人,她剛平復的心又逐漸慌亂起來,能夠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臟急促地跳動。她輕咬嘴唇,暗罵自己沒出息,怎么可以像個小女孩一樣慌亂無措。
他近在咫尺,她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煙草味和一股清冽的香,那是和自己家里截然不同的味道,和自己身上不一樣的味道,是屬于寧珂的味道。他的睫毛很長,她看得根根分明,她還注意到他是左撇子,這在之前從未留意過。
寧珂一抬頭,就看到宋惟諾在端詳自己。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眼睛長得很好看。”她收回目光,忍不住問他。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有。”
“那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眼睛很深情,”她竭力搜尋著腦海里的詞語,“深情的,像一片海。”
他看著她,薄唇揚起,眼角的細紋堆疊出愉悅的笑意。
“你是第一個這么說的。”
宋惟諾仰頭看他,姣好的面容讓人想到歲月靜好:“你笑起來,也很好看。”
“是嗎?”他的嗓音微啞,帶點蠱惑人心的味道。沒再和她聊下去,他重新收拾好醫(yī)藥箱,拎在手里。
看到他要走,宋惟諾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心里的感受不吐不快:“寧醫(yī)生,我對你的感覺和別人不一樣。”
看到寧珂望過來的眼神,她急急地解釋:“我知道,我這個年紀說這些話,不得體、不合適。但真的不太一樣。我說不清楚。還有,今天發(fā)生的事,我也不是故意的。我這樣穿,還有沙發(fā)上的衣服,都不是故意擺出來給別人看的。我……”
寧珂輕輕撫掉她的手,她皮膚的微涼自他的掌心劃過,他用極輕地聲音打斷她的話:“好,我知道了。”
他沒有轉身,淡淡地吐出一句話,聽不出情緒,也或許帶著無奈的認命:“記住是你先來撩我的,阿諾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