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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偶遇

  • 搖滾黑天鵝
  • 十一塵CSY
  • 3436字
  • 2020-07-25 20:25:00

S市的冬天總是過分漫長,一月的校園銀裝素裹,寒風像刀片一樣在臉上陣陣刮過,學生們縮著脖子,拉緊了衣服領口,在樓宇間拼了命奔波,而這樣惹人生厭的天氣,還要統治這個季節很久很久。

望思瑪穿著厚厚的羽絨衣來到校園的中央湖邊,自從加入了樂隊,她已經很久沒有來這里了,今天,她特意去學校食堂取了一些青菜葉子來喂湖里的小家伙們。

這些黑色的精靈似乎一點也不畏寒,整日悠閑地在湖面上成群游弋,見到湖邊來了人,更是依次排著隊游到岸邊覓食,完全不怕陌生。

望思瑪蹲在岸邊,拿出塑料袋里的菜葉子一片片扔給它們,小家伙們也吃得甚歡,比起之前和裴忻坐在這兒聊天,她更喜歡在湖邊獨處,因為,她可以和它們說說悄悄話。

哥哥生前很喜歡黑天鵝,望思瑪也喜歡,巧合的是,就連裴忻也都喜歡。

“黑羽,你說……”望思瑪對著領頭那只黑天鵝自言自語,“如果我哥還在的話,會支持我做樂隊嗎?”

黑羽一口啄去了望思瑪手里的菜葉子,彎下長腦袋吃了起來,根本沒有搭理她。

“你也覺得會是不是?”望思瑪笑了笑,說完又扔了一根菜葉子到湖里,“這是我第一次組樂隊,還用了你們的名字,你們這些申南的吉祥物,一定要保佑我們進決賽聽到沒!”

領頭的黑天鵝撲騰了一下翅膀,用沙啞的聲音“昂昂昂”叫了兩聲,望思瑪被逗樂了。

冬日的陽光映射在湖面上,漣漪震蕩,呈現出點點金光,她突然想起那天在藍羽的樓道里,江峪在她頸間那突如其來的一吻,也許從更早的時候開始,她就已經喜歡上了那張冷峻的臉,樓道里的時候,她深刻地感受到,他的呼吸就噴灑在自己的臉上。

那一秒,對江峪而言也許只是聲東擊西打掩飾,對望思瑪而言,卻是咫尺之間明月升,她第一次和男生有了如此親密的接觸,并且,她竟一點也不反感。

“姐,你怎么又到我學校來了?”此時,湖邊不知哪里傳來一陣細小的說話聲。

“最近這一批貨你都沒有檢查嗎?怎么搞成這樣!”一個女人責問道,“材料用得越來越差,澆鑄的時候也沒有跟著原版圖紙吧?”女人越說越氣,“特么捅了那么大的簍子!”

“姐,你別生氣,我知道了。”男人回答,“后面的貨我都讓他們銷毀了,這幾天我已經聯系了印尼的另外一家,這種事我保證不會再發生。”

“再發生?再發生你就進去吧,老天也保不了你!”女人氣憤道,“知道我為了擺平這件事花了多少錢嗎?”

“是是是,我知道了。”男人唯唯諾諾安撫她,“姐,那這周六我來找你。”

女人未回答。

蹲在灌木后面的望思瑪撥開身后的葉子偷偷瞧了一眼,只見一雙紅底高跟鞋來回踱步,然后帶著“篤篤篤”的踩地聲漸漸走遠。

這雙鞋,她似乎在哪里見到過。

望思瑪轉過身繼續向黑精靈們投食,說來也奇怪,剛才的兩人,不僅女人的鞋子看起來眼熟,怎么連男人的說話聲都那么耳熟?

算了,本來偷聽別人說話也不太妥當,兩人離開后,望思瑪也沒有多想,依舊老老實實蹲在湖邊逗玩著天鵝們。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她覺得有些累,塑料袋里的菜葉子也都扔完了,便要起身回去,今天下課早,一會她還要回去趕她那痛苦的縫紉機作業。

她沿著湖邊一直走,春秋兩季的時候,周圍會坐滿一對對談戀愛的小情侶,冬天卻什么人都沒有,望思瑪走到涼亭處,涼亭門口有個長凳,她看見凳子上坐著一個男人,男人身穿深藍色夾克,還系了一條黑色格子羊毛圍巾,他抽著煙,眼神中帶著不安,瞧著很是沮喪,聽見有人走過來,就抬頭看了一眼。

望思瑪認出了他,這個男人是何亞維。

兩人對視了一秒,男人不知是否認出了望思瑪,也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這幾天的何亞維可是被周圍的人經常提起,一想到他跟假琴的事還沒有撇清關系,望思瑪也不想多說什么,只想低著頭從他面前快速走過。

“等等!”男人叫住了她。

望思瑪停下了腳步。

“你,是不是裴忻樂隊的?”

“哦......”望思瑪點點頭,“你好。”說罷又想快速離去。

“等等!”何亞維又叫住了她,“那個,裴忻,她身體恢復了嗎?”

“已經好了。”望思瑪輕聲回答一句,“比賽見。”

“聽說,莫齡最近在查芬雅的假琴?”男人掐滅了煙頭,突然問道。

望思瑪的臉色驟變,這個何亞維......還知道莫齡?她的身體立刻緊張得像一塊石頭,站在原地杵了半天都不說話,難道,何亞維知道我們在懷疑他?

事實上,何亞維并不知道他們已經懷疑到自己頭上,但認識莫齡這件事,倒是真的。

裴忻、莫齡、何亞維三個人的關系,望思瑪和陶貝貝并不知道,莫齡從未向任何人提起她過去的感情問題,而裴忻則更不屑說這些無關樂隊的廢話。

“莫齡做家教,她的學生買到了假琴,自然要弄清楚了。”望思瑪想了想,義正言辭回答道,“人家都找到她家里來了,能不報警嗎?”

“報警?”何亞維深吸一口氣,“果然那個姑娘是她。”何亞維茅塞頓開,同時又警覺地補充了一句,“哦,沒什么,我只是聽說有這么一回事,我朋友也買到了所謂的假琴,據說琴行已經給退了,對了,廠家說最近有一批次品流到市面上,你們買到的,應該是次品吧。”

何亞維說得沒錯,幾家琴行聯合報警后沒過多久,芬雅那邊就出了公告,公告上說公司發現了“次品外流”事件,但已經妥善解決了,牽涉到的人也已經被開除,現在,對方已經為這些買家走退換貨和索賠流程了。

看似假琴源頭已經水落石出,但江峪卻不這么認為,他還對望思瑪說過,這件事可能沒那么簡單,被開除的,無非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背鍋俠,即使沒有樂器黑工廠仿冒假琴,芬雅公司內部仍然有幾只藏匿于角落里的“吸血鬼”。

“你見過剛下過雪的草坪嗎?”何亞維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到望思瑪身邊,“天一亮,幾百上千個人依次在草坪上面走,然后變成什么樣了?很多純潔的東西一旦沾染了社會上的東西,就自然而然變黑了。”他的臉上露出了難以琢磨的冷笑,“別誤會,我指的是芬雅那些倒賣次品的人。”

“世界的本質是光明的,是人的無明而造成了他們自己內心的黑暗。”望思瑪也不甘示弱,她表情凝重地看著何亞維,“如果因為生活中的一點點無奈或一時貪婪就投靠黑暗,未來只會越走越黑,連神都不會幫你!”

“說得好!”何亞維拍了拍手,“你這張嘴倒是文兜兜的,不比裴忻和莫齡差啊!”

望思瑪沒有答話。

何亞維又陰陰地冷笑起來,“對了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哪個系的?”

“關你什么事!”她翻了個白眼迅速跑離了河邊。

河邊的涼亭旁又留下了何亞維一個人,他從褲兜里掏出了火和煙,又點了一支。

他想起了兩年前的自己,想起了裴忻。

大二的時候,只要十心樂隊不排練,裴忻就會拉著自己逛街,兩個人可以從一條路的這頭,一直走到另一頭。

裴忻家境不錯,從小心高氣傲,也不看他人臉色,但自從上了大學,除了學費以外,基本沒有問家里要過一分一毫,所有的生活開銷,都是靠自己外面打工和樂隊演出賺來的。

裴忻特別喜歡百貨公司樓下的日式抹茶糕點,當時的何亞維,但凡有一點閑錢,就會跑過去買上一袋給裴忻。

他們喜歡在S市最繁華的路上走,一起感受這座城市堅實有力的脈搏,一路上,高樓林立,人頭攢動,櫥窗里的奢侈品更是玲瑯滿目,S市最繁華的馬路上,就連一瓶最普通的可樂,也要賣到八塊錢。

裴忻從來不會駐足于任何奢侈品店的櫥窗前,不僅因為她知道何亞維買不起,更因為她對這些本來也不感興趣,她心里唯一的奢侈品,只有十心樂隊。

和馬路上挽著男朋友胳膊的女孩們不同,裴忻在這條路上從來都是自顧自地往前走,何亞維則會不自覺地挽起裴忻的胳膊,生怕把自己走丟,在這場愛情角力的拔河賽中,裴忻一直占據著主導地位,而何亞維,就像一只丑小鴨。

她從未要求何亞維給自己買任何名牌衣服或名牌化妝品,但何亞維知道,裴忻平日的吃穿用度,即便不是奢侈品,也至少是品質精良的東西,畢竟,她的身后有一個比下有余的家庭。

他是愛裴忻的,尤其在舞臺上演出的時候。裴忻長得漂亮、思想獨立又有性格,唱歌的時候更是光芒四射,跟他在一起的這些年,數不清的男人瘋狂地嫉妒何亞維,何亞維喜歡這種感覺,這是他人生二十多年里為數不多的,虛榮心爆棚的時刻。

但同時,何亞維又是自卑的,身為男人,誰不想一輩子寵著喜歡的女孩,給她物質上的保障,讓她托付終身,但是,現在的他根本做不到,家里用錢的地方太多,即使一畢業就能找到不錯的工作,也只能保證三餐吃飽,至于以后是不是能把裴忻娶回家,何亞維想都不敢想。

“若是跟了這樣的自己,生活只會剩下難以調和的階級矛盾吧!”何亞維一直這么認為。

所以,從大學三年級下半學期開始,何亞維就把人生的重心放在了賺錢上。

他需要錢,很多錢,他要填補家用,要養活自己,還要給裴忻可靠的未來,幾場大型演出下來,因為自己的某些“小動作”,樂隊的收入有了大幅提升,何亞維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人生的突破口,他漸漸明白,小小的地下音樂界如此,步入外面的社會亦是如此:唯有積累人脈,攀附權貴,才能賺更多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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