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門里，簡繁星拎著酒瓶子直接把張總的腦袋瓜子開了瓢。門外，百央舉著滅火器砸在房門上，硬生生把門砸開了。

這么大的動靜，立即引來一群人。

房間內，張總抱著腦袋在干嚎，簡繁星拿著碎了大半個的紅酒瓶子，連看都沒看一眼鬼哭狼嚎的男人。

百央沖進來抓著簡繁星的胳膊不放，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大有和對方魚死網破之態。簡繁星剛才用力過猛，虎口的地方被豁出了一個大口子，她甩了甩手上的血：“抱歉，成哥，我一時失手。”

她很少發脾氣，連在戲里生氣都跟鬧著玩似的，只在此時，淡淡的語氣下是鋒芒畢露的凌厲。

杜成一看事情鬧得有些不好收拾，趕緊出來打圓場：“喝醉了，都喝醉了，愣著干什么，快送醫院啊！”

張總是他的財神爺他不敢得罪，簡繁星背后是萬千娛樂也不好糊弄。杜成自覺今天出門沒看黃歷，一般情況下，簡繁星這種小明星很喜歡這種資源的，畢竟她們合同都簽的很苛刻。這種賺快錢的活兒，只要不被公司發現，都是上桿子做的。

誰知道這簡繁星今天是怎么回事，一般人不愿意大不了不做，至于把人腦子砸成這樣嗎？

簡繁星坐上公司給她配的車后從座位下面摸出一包煙和一只打火機，“啪”的一聲點上：“你還能開車嗎？”

“姐，你讓我緩一緩。”百央帶著哭腔說。

簡繁星拿衛生紙擦了一下自己的手：“這會兒知道怕了，剛才虎不拉嘰地拿滅火器砸人房門的勁兒呢？”

“那是洛哥說我要是去晚了，你必死無疑。”

簡繁星讓她在大廳里等，洛非戈打來電話問她今天簡繁星有沒有闖禍，她趕緊掏出小本本匯報了一天的工作進程，順便隱瞞了簡繁星偷偷吸煙的罪行。

“洛哥，星姐特別配合工作，現在在跟廣告商吃飯。”

“吃飯？吃個屁飯，杜成的飯能吃嗎？他丫就一拉皮條的，你趕緊進去把人弄出來，快點，否則簡繁星非死里面不可。”

簡繁星這口煙吸得有些猛，嗆咳了一聲：“他那是嚇唬你。”

洛非戈不是怕她死里面，是擔心招惹她的人死得太難看。畢竟她是有前科的，上個綜藝封閉訓練的時候，有個副導演在廁所想占她便宜，讓她一腳踢在襠下，現在都不知道夫妻生活和不和諧。

午夜的潭雅醫院依舊繁忙，急診科更是狀況百出。科里光是留觀的病人就有一百多號，醉酒打群架的，車禍撞得不成人樣的，夫妻吵架動了刀子的。醫院流傳著一句話，沒在午夜的急診值過班不足以談人生。

百央小小個頭兒開車賊猛，午夜街道又足夠她發揮，小丫頭油門踩下去就沒松過，一個漂移甩尾把車停在門口，蹦下車拉開車門：“姐，快下來。”

簡繁星拿起大圍巾裹住臉，她雖然不紅但夠黑啊，大半夜來急診，被人拍到不知道會怎樣編排她，估計會說她午夜打胎，或者跟人亂搞受傷。

季修晏剛下一臺急診手術，換了衣服想回值班室，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分診臺。

他頓了一下，走過去，小微正好看到他：“季醫生，這個病人需要縫合。”

季修晏點點頭：“把病人帶過來。”

簡繁星聞聲轉過臉，看到季修晏站在離自己不足十米的地方，疏疏朗朗，如松如杞般筆挺修直。

她心里就好像被什么撩撥了一下，微微一動。嗓子太澀，她咽了口口水才出聲打招呼：“季醫生。”

季修晏抿唇看了一眼她自己捂著的傷口，說：“跟我走。”

跟我走？又是這句話，好吧，你是醫生你最大，讓我跟你走我就跟你走。

季修晏戴著口罩，躬著身子，幫她清理患處，銳器割破了小血管，血到現在都沒止住。

從她的角度，只看到他的眉，他的眉骨長得恰到好處，把眉形襯得很舒展。記憶里眉下的那雙眼很清透，漂亮但不張揚，笑與不笑都有一種別樣的情思在里面。簡繁星自嘲地笑了笑，她平生所學最有文化的幾個詞全用這里了。

季修晏問道：“你知道再晚來一會兒，你有可能因失血過多休克嗎？”他說話的語氣有幾分急迫，一旁的值班護士小微不解地看了一眼。

在她印象里季醫生從來都是沉穩冷靜專業范十足的醫師模版。遇到心跳驟停，血壓忽降這些突發狀況，應對起來都是面不改色的從容不迫。病人家屬是呼天搶地還是感恩戴德，季醫生的表現都是特別鎮靜，該撫慰就撫慰，該勸阻就勸阻，甚少見他用這般教訓人的口吻說話。

圍巾下面的女生嘟囔了一句：“不知道。”

季修晏嘴角微抿，眉心皺起來，一絲不耐隱忍其間。

這時百央的手機歡快地唱起來，一直呲著牙皺著眉盯著季修晏縫合的百央趕緊接起來電話：“哥，我們在醫院。”

“是那老色鬼想占繁星姐便宜，把繁星姐關包間里了，繁星姐拿酒瓶輕輕砸了他腦袋一下。”

電話那頭立馬傳來一陣罵聲，百央把電話舉到好遠，生怕震壞自己耳膜。

簡繁星從受傷到現在沒敢看一眼自己的手，她暈血，看見自己的血雖然好點，但看多了還是想吐。

百央正在接電話，護士小姐姐有事跑出去了，季修晏正低頭幫她縫合。修長白凈的手指，正托著她的手腕，簡繁星不敢去看，不知道自己真正害怕的是什么。是血，還是這個人？

這些年，不論是遠在異國他鄉還是站在人潮涌動的舞臺，有一個身影總會在某些不經意的時刻猝不及防的闖進她的腦海，會讓她在那一瞬之間忘記周遭的喧囂與黑暗。

她本不該再有一絲僥幸，奢望能再進一步。但如今人近在咫尺，她就像在干涸的沙漠中奔波數日的旅人，面對眼前的一泓清泉，有些抵擋不住。

“你能幫我縫好看點嗎？”簡繁星問了一句。

季修晏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問：“你說什么？”

小姑娘沖他眨眨眼，一如多年以前，白得幾乎透明的小臉上浮著一層薄薄的笑意，又說了一遍：“你能幫我縫得好看點嗎？我怕以后要拍手部的近景。”

“你還真是敬業。”這句話略帶諷刺，顯得有些刻薄了。連季修晏自己都察覺了自己的失態，他皺了一下眉，說，“你是瘢痕體質，不想留疤以后就注意點。”

簡繁星笑得眉眼彎彎：“我的人設是實力不行，努力躺贏，平時是不會受傷的。”

季修晏聽完她的話，動作頓了頓，隨口說道：“你可以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不計較最后的結果。但一件事既然要做，至少要做到問心無愧。”

簡繁星心念一動，卻什么也沒說。

季修晏說完之后抿了一下嘴角，似乎有些懊惱。交淺言深這樣低級的錯誤不是他該犯的。

這時，剛出去的護士小姐姐折回來，說：“季醫生，又有一個需要縫合的，后腦勺被人砸開了。古醫生在搶救一個突發心梗的病人。”

百央沖簡繁星說：“八成是那個老色鬼。”

季修晏擰了一下眉：“一個個來，沒生命危險就讓他等著，先止血。”

“好嘞。”

季修晏利索地完成縫合包扎，又囑咐了幾句不要碰水按時吃消炎藥的話。百央拿著單子去拿消炎藥。

季修晏快步走出去，不知從哪里拿出來一件外套：“你先披上。”

簡繁星現在穿著一件低胸的連衣裙，是有些冷的，但她左手上還有血漬，不好意思去拿衣服。

季修晏聲音極淡：“是干凈的。”

簡繁星知道她誤會了，連忙說：“是我手不干凈。”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心里突地一跳，生怕他以為自己是嫌棄。

季修晏剛想說句什么，百央風風火火闖進來：“姐，我辦完了。”

季修晏就止住了想要說的話，順手把衣服遞給了百央，說：“我還有工作。”

簡繁星急忙說：“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