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早上是喧鬧過后的寧靜。

空氣中還彌漫著硝煙的味道，有點酸酸的，不太好聞。

徐倩文的情況在和主治醫生商量后，還是由醫院的護士護送比較穩妥。

楚衿辦完一系列手續在住院部樓下等待。

小路邊的長椅有些濕漉漉，楚衿拿出一張紙巾仔細擦拭幾秒才堪堪坐下。

此時的氣溫仍然有些低，出來散步的人不多。

一對老人的出現吸引了她的目光。

他們看起來似乎上了年紀，滿頭白發有些稀疏，臉上起了很多層褶子，笑得時候眼睛瞇成一條縫。

老先生動作緩慢地推著輪椅，老伴眉眼祥和，沒有一絲不耐煩，嘴唇一張一合說著話。

初升的暖陽還散發著溫和的光芒，如同打上了一層濾鏡，像是電影中的那般畫面。

歲月流淌，白首相伴。

風雨經歷，所幸那人依然在旁，這大概便是此生最幸福的事了。

楚衿愣愣地望著，十分羨慕。

老先生突然在一處長椅前停下，迎向太陽緩緩而坐，從口袋里摸索著掏出一把梳子。

嫻熟地捧起老伴的頭發，一下一下小心地梳著，如同開啟了電影中的慢鏡頭，一幀一幀放大，溫馨又美好。

老伴從攜帶的鏡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樣，滿意地再次露出笑容，豎起大拇指夸贊。

兩人相視而笑的畫面，久久印在楚衿的腦海里，多年以后回想起來她覺得自己終于不用再羨慕他們了。

這一刻，她特別想立馬見到喬一寧。

是時候也讓他學習一下梳頭發的技術了。

她悄悄拍下照片，發給喬一寧。

對方立即回復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楚衿】：怎么醒那么早？

【喬一寧】：一晚沒睡，我媽非要拉著我守歲，現在才放我回去。

【喬一寧】：那照片景色不錯，帶你去玩？

【楚衿】：……

這也不能怪喬一寧，他這會腦子嗡嗡的，胡言亂語也是正常。

這六個點是什么意思？

【喬一寧】：下午還要去走親戚，要不上午我帶你去玩？

楚衿快被他的腦回路震驚得無話可說了。

算了，她不該期待直男有和她同樣的感受。

【楚衿】：你快去睡覺吧！

【楚衿】：[晚安.gif]

等了一會，沒收到回復。

看來是真的太困了。

楚衿回想剛才一系列操作，不禁失笑，胡思亂想什么呢，她這會正年輕，怎么期待起老年生活了！

喬一寧在發出最后一條信息后，眼皮不知不覺中已經合上了，若不是收到楚衿的信息，他早已在沾床的那一秒入睡了。

連衣服都沒脫，躺在被子上，呼吸綿長。

這一覺一直睡到下午。

等他迷迷糊糊有知覺時，耳畔似乎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離得很近。

喬一寧聚攏眉頭，將被子往頭上一蓋，打算重新入夢。

可奈何那聲音的主人并不想放過他，“蹬蹬蹬”的響聲直奔他而來。

“帥叔帥叔，太陽都要落山了。”

得，不用猜就知道喬景辰又來騷擾他了。

小孩子真麻煩。

喬一寧假裝沒聽到，翻一個身繼續睡。

“帥叔~”小家伙的力氣太小，根本拉不動被特意壓住的被子，“快起床床，漂釀姐……阿姨找你。”

喬一寧倏地睜開眼，盯著喬景辰，語氣急促：“誰找我？”

小家伙大概被他驚嚇到，瞪著眼睛一時沒反應，傻愣愣地回望他。

“說話。”

“手……手手。”小家伙小胖手焦急地指向床頭柜上的手機，嘴上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喬一寧立即直起身子，往床頭柜探去，手長的優勢讓他輕而易舉地夠到邊緣的手機。

微信里確實有一條通話記錄，在一小時前。

他回撥過去，手機始終是無人接聽狀態。

聯系不到人，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全身的細胞都處于緊繃狀態，像是一種預感。

“她說了什么？”眼睛瞟到喬景辰，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重新燃起希望。

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因為錯過一個人的電話，而感到驚慌失措，冷靜全無。

“漂釀阿姨夸我闊耐。”喬景辰仰著腦袋，語氣里全是自豪。

“還有呢？”

“還有？”小腦袋使勁想了想，還真想到了，“去飛機，大飛機。”

小腦袋的容量有限，他只記住了飛機這一個關鍵詞，但也足夠讓喬一寧聯想了。

原來是上飛機了。

估計是去找艾倫。

一顆懸掛的心悄悄落了地，再次躺靠在床頭看信息。

一個【附中大帥逼吊炸天】群有99+條消息未讀。

【徐揚帆】：救命啊兄弟們

【蘇辰】：講

【徐揚帆】：今天老子和霸霸出去看電影，她突然就問老子前面的女生漂亮還是她漂亮？

【徐揚帆】：你們說這問題像話嗎？老子想都沒想就說她漂亮，結果你們猜怎么著？

【蘇辰】：[吃瓜.jpg]

【徐揚帆】：她居然說老子眼里沒她

【徐揚帆】：艸，女人都是怪物，一天到晚不知道腦子里裝的什么

【蘇辰】：這你可能問寧神更適合

【徐揚帆】：寧神干嘛去了，怎么不出來

于是有了99+的瘋狂艾特。

喬一寧扶額，果然不能對這制杖有什么期待。

【喬一寧】：[滾.gif]

【徐揚帆】：寧神，您可終于現身了，再不出來我們都要去你家撈你了

【蘇辰】：去掉們

【徐揚帆】：不要嘛，辰辰你怎么可以拋棄倫家

蘇辰退出群聊。

【徐揚帆】：寧神就知道還是你最好了

喬一寧退出群聊。

靠。

這天聊不下去了。

兄弟們都棄他而去，徐揚帆決定還是找萬能的度娘吐槽。

-

市中心醫院。

郭洋巡完房回到辦公室，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幾臺手術下來，神經突然松懈，猶如人一下子失去力量般，非常疲憊。

辦公室的門被人輕輕敲開。

進來一位年輕的帶著青澀的男護士，或者說更像是在校學生。

“郭老師，今天中午送走的那位病人，我看過她的病例，以我們您的水平可以嘗試治愈，為什么不試著挽留她呢？要是成功了，您也能一舉成名。”

“轉移到國外，路途中很可能會發生二次傷害，對病人非常不利。”

男護士越想越困惑，最后實在沒忍住，問出了口。

郭洋懶懶散散抬起眼皮，看見對方誠懇的眼神，笑了：“我們是醫生，一切以病人角度出發，為他們擇出最佳治療方案，名利都是其次的。”

他捏捏鼻梁，繼續說：“何況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不能拿病人的生命作試驗，知道嗎？”

男護士似懂非懂點點頭，才說一個“可”字就被郭洋無情打斷，“好了，今天的課堂結束嘍，我要休息了。”

男護士雖內心還是疑惑，此時還是輕輕退出了辦公室。

“請問，這里面是郭洋辦公室嗎？”剛關上門，男護手被人后背拍了拍。

是一位中年男士，西裝筆挺，頭發被刻意打理過，露出高潔的額頭。

手上戴著一塊機械表，不用猜便知道定是價值不菲。

男護士秉持良好的護士禮儀：“先生，請問您有預約嗎？”

“沒有。”楚國偉還是第一次聽說見郭洋要預約。

“您先到一樓大廳辦理一下預約手續。”

“不用，我就進去問個事。”楚國偉伸手就要去開門，奈何男護士就在門前，被當了個嚴嚴實實。

“先生，還請您遵守一下我們這里的規矩，不然對其他病人不公平。”男護士義正言辭，堅決不讓。

楚國偉原本心中就焦慮萬分，結果碰到個護士還攔著不讓進，頓時來氣。

“我今天還偏要進了。”

男護士敞開雙臂：“先生，您再這樣我可就要叫保安了。”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時，辦公室的門從里面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