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醫院。

走廊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走走停停，最后在一間病房前停下來。

半晌，她才顫顫巍巍打開房門，試探著走了進來。

病床上躺著一位女士，緊閉雙眼，臉上帶了氧氣罩，看不真切。

邊上趴著一個腦袋，側著臉，依稀能看出她臉上的疲憊之感。

來人脫下自己的外套，小心蓋在女孩身上，又彎下腰，輕輕撥了撥她側臉的碎發。

房內的窗簾被拉得密不透風，猶如黑夜，屋內僅有一盞微黃的燈光在運作。

儀器聲不停歇地運轉，像一種催眠，又仿佛是一種噪音，回響在房間里。

楚衿感覺自己坐在一葉扁舟上，飄蕩在一望無垠的海面上。

海浪隨著海風起起伏伏，變幻莫測。

楚衿拼勁全力想滑動小舟，奈何它紋絲不動，依然停留在原地。

她渴求著附近有其他船只經過，可是等了很久很久，仍然空無一人，就連一只海鳥都不曾見到。

就這樣飄搖著，楚衿絕望極了。

忽然前方有個游艇駛來，隨之而來的是離身后不遠處有只急速游來的鯊魚。

楚衿開口呼救，卻發現自己竟發不出聲音。

鯊魚越來越近，咫尺之距。

救命啊！

……

楚衿猛地睜開眼，胸脯劇烈浮動。

是夢啊！

呼，幸好。

楚衿直起身子，望了望眼前那位虛弱到好似沒有生機般的人，又皺了皺眉。

徐倩文何時這么狼狽過，如果她醒著大概第一件事便是找個化妝間收拾自己吧。

楚衿敲了敲發麻的大腿，正要起身活動活動筋骨，一件外套隨著她的動作滑落。

有人來過？

說來也嘲諷，昨晚孤助無援的情況下，她竟想不起可以聯系的人。

她好像也從未聽徐倩文提起家里的人過，甚至是從始至終沒有出現過的丈夫。

總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楚楚？”

“王阿姨，您怎么來了？”楚衿驚訝道。

“是老劉告訴我的，你這孩子，昨晚怎么不給我打電話。”王阿姨放下手中的早餐，“要不是老劉，我還不知道夫人進了醫院。”

王阿姨將一碗排骨粥遞給楚衿，繼續說道：“昨晚嚇壞了吧，喝點粥休息會吧，這里交給我。”

楚衿盯看了會碗中的粥，搖搖頭輕聲說：“我想留在這。”

早餐過后，醫生照例查房。

是一位年輕的男醫生，一絲不茍的發型，烏黑發亮，口罩雖遮住了大半部分面龐，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格外撩人。

每一步都走得異常優雅。

這模樣倒是令她想到另外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

“恢復得還可以。”郭洋寫完各項指標，瞄到邊上滿臉憂郁的人，心念微動，補充道，“別太擔心，病人的意志力很頑強，她會醒來的。”

“謝謝，醫生。”徐倩文一向很要強的，她一定會沒事的！

-

新年的第一天。

氣溫不似往常，微微回升，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引誘得人哈欠連連。

當然也有些還在睡夢中的人就不存在這個情況了。

城市中某間包廂里，幾人七仰八躺，一片狼藉。

桌上桌下，果屑、包裝袋、飲料瓶胡亂堆積在一起，橫七豎八的。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說的異味，并不是那么好聞。

久閉的空間，難免渾濁。

蘇辰率先醒來，睡眼朦朧，左腿被重物壓得發麻，他試著抽了抽腿。

好像抽不動……

蘇辰艱難地抬起頭，一個龐然大物牢牢抱住他的腿。

“鄭！星！漢！”蘇辰一字一字，咬牙切齒，“放開！”

鄭·龐然大物·星漢，巋然不動，睡得正香。

頂多，吧唧吧唧嘴，當作回應，之后再無反應。

靠！

真是欠他的！

蘇辰勉強直起身子，環顧了下四周。

場景似乎并不是那么友好。

如果他能無視鄭星漢肚子上徐揚帆的腿，和他鼻子前的另一只腳丫的話，畫面倒還不錯。

喬一寧獨自一人霸占了一張沙發，橫躺著，奈何沙發太窄容不下他的大長腿。

只好委屈地蜷縮在一起，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嬰兒。

傅晴也是睡在沙發上，唯一與喬一寧不同的地方，大概是她只有腿在沙發上的。

腦瓜疼！

蘇辰用另一只自由的腳，用力踢醒鄭星漢：“起床了！”

鄭星漢一驚，睜開了雙眼，連帶著弄醒了徐揚帆。

“呸呸呸，靠，拿開你的臭腳。”鄭星漢嫌棄地推開徐揚帆。

徐揚帆瞇起眼，撓了撓頭發，滿臉迷茫。

發生了什么？

大腦宕機了幾秒，方重新啟動：“鄭星漢！你推老子干嘛？”

“誰允許你把腳放在老子臉上的，熏死老子了！”

哦！

這樣啊！

徐揚帆樂呵呵傻笑：“那是你的榮幸，懂不？”

“來來來，老子也給你榮幸一下。”

此時，傅晴悠悠轉醒，覺得自己的腦袋酸得快不是自己的了。

放下擱在沙發上的雙腿，捏了捏脖子。

“你們在干嘛？”

熬夜的嗓音，偏嘶啞，在吵鬧聲中并不突出。

于是，傅晴隨手拿起抱枕往前面扔過去：“你們干嘛呢？吵死了。”

“霸霸，他要我聞他臭腳，我正在奮力反抗。”

話落，又一只枕頭砸到他臉上。

“是誰？又砸老子？”

“閉嘴。”喬一寧依然緊閉雙眼，皺著眉頭，不悅的情緒盡顯。

包廂里瞬間安靜無聲。

四人相看無言，乖乖噤聲。

許久之后，喬一寧從美夢中醒來，終于睜開他那雙珍貴的眼睛，看向世界。

包廂里四人圍坐在一起，似乎在打牌，不過都沒說話，用肢體傳遞著語言。

手舞足蹈，非常夸張。

一晚上不見，這是病了？

“你們在做什么？”好奇寶寶發問。

聞聲，四個人八只眼睛齊刷刷射過來，帶著幽怨。

？？？

他們可能真的病了。

-

三天假期轉瞬即逝。

回到學校后，有人歡喜有人愁。

而喬一寧就是那個歡喜的。

自那天跨年后，無論他怎么發消息、打電話給楚衿，皆得不到回應。

他很擔心，可聯系不上，更讓他慌張。

下課后，他假裝路過高二三班。

快速掃視一圈后，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沒來？

他又找尋了一圈，這次每一個面孔都很仔細地看著。

還是沒有。

“寧神？”一個聲音出現在窗戶邊上。

“嗯？”

“你是來找楚楚的嗎？”喬一寧這才分出時間瞄了一眼說話的女生。

有點面熟，好像在楚衿身邊出現過。

“她在哪？”

“她請假了，聽說是家里有人生病了。”張佳佳回。

請假？

他回想了一番，那天楚衿和他在一起時，沒有什么不舒服的癥狀，應該不會是她生病。

“知道哪個醫院嗎？”喬一寧心房微顫，他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不知道。”

喬一寧點點頭，快步離開。

回去途中，口袋里的手機傳來振動。

備注是小仙女！

“喬喬？”那頭傳來夢寐以求的聲音，喬一寧感覺自己都快哭了。

總算回電話了！

“你在哪？”喬一寧的嗓音竟有些發顫，很輕，輕到像在喃喃自語。

沒想到他也會有害怕的一刻，他怕這是一場夢，夢醒了楚衿又不見了。

“我在醫院，”楚衿頓了頓，解釋道，“前幾天在忙，沒注意到手機沒電了，抱歉，讓你擔心了。”

自那天打完醫院電話后，她再也沒碰過手機，一直落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