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因禍得福

王云輝靠在墻上拿著筆在白紙上細細勾描，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劉艷覺得樓道里病人家屬說話的聲音有些吵走過去關門。王云輝急忙阻止她，“門就這樣開著吧，我覺得悶得慌。”

劉艷答應了，“你坐了很久了，該起來活動一下身體了。”

“嗯。你去看看我姐怎么樣？”

“好。”劉艷來到隔壁房間門口，輕輕推開門往里看了一下，看到邱雁躺在床上休息，王蘭坐在凳子上玩手機，她悄悄關上門回到了王云輝的病房，“邱總睡著了。”

王云輝點點頭放下手中的紙和筆，下床活動了一下身體，在屋子里走了一會兒，慢悠悠地走進了隔壁房間。王蘭抬頭看見他低聲說：“人睡著了。”王云輝默不作聲地站在邱雁床邊呆呆地看著床上睡著的人。王蘭繼續低頭玩手機。王云輝每天都要在邱雁睡著之后來這里站一會兒，王蘭已經習慣了。床上的邱雁迷迷糊糊中翻了翻身，王云輝麻利地閃到了門口，看著邱雁沒有醒來，又在門口呆看了一會兒。

劉艷看到王云輝若有所思地轉悠回來笑著說：“邱總沒說不讓你去看她，她是擔心你的身體，怕你來回折騰恢復不好。我看你現在畫畫的時間越來越長了，應該恢復的不錯，明天你想去看她就在她醒的時候去，還能說上幾句話。”

王云輝無動于衷地坐回到床上，拿起紙和筆繼續畫。劉艷看著他無精打采的樣子，把一杯水遞過去，“你喝杯水再畫吧。”王云輝一口氣喝干了杯中水，看著劉艷說：“謝謝，我這兒不需要你了。”劉艷明白這就意味著自己可以下班了，高高興興地答應著離開了病房。

許雅鈞付的是二十四小時護工的費用，但是王云輝不讓劉艷睡在他的房間，經常是吃過晚飯就讓劉艷離開了。劉艷覺得這樣拿錢不好意思就和王蘭替換著照顧邱雁，因為王云輝這邊基本上不需要她照顧，頂多是買個飯打掃一下房間。

夜深人靜，王云輝還在專心致志地畫著。他的生命在這場車禍中經受了一次無法言說的洗禮，他的整顆心浸透在血雨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痛過之后，靈臺忽然無比清明，猶如雪后初霽，陽光照得萬物閃閃發光，他置身在這亮晶晶的世界里無比震撼，內心渴望著把心中看到的一切畫下來。當他拿起筆想要把心中所想畫在紙上時，腦海中習慣性地浮現出邱雁的身影。沒有差點失去的經歷就不明白自己有多在乎這個人。沒有差點失去的經歷，內心里就不會生出這種宗教徒式的奉獻精神。

邱雁半夜里醒來覺得口渴，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看了看躺在另一張床上的王蘭睡的正香，便又躺回床上繼續睡。她不知道此時就在隔壁，王云輝靈感爆棚，筆下的設計圖一張比一張令人驚艷。

王云輝畫完最后一筆，看著筆下女人身上的時裝深深地吁了口氣。一口氣沒呼出來，左肋下抽筋似的疼，似是岔氣了，他急忙用手捋著左肋下床，心里滿滿都是大功告成的喜悅，想著明天早上他可以把自己畫的這些圖拿給邱雁看，眼睛里便泛起明亮的笑意。王云輝走到窗邊，看到兩棟高樓之間的夜空中有一個發著白光的圓月，白月光將夜幕染成了藍灰色。一棵高大的樹木挺立在這寒冷的冬夜中，旁逸斜出的枝杈向著月亮伸展，遠遠看去有一根最長的樹枝已經夠到了月亮。他打開窗戶向著月亮伸出雙臂，冷空氣撲面而來，他卻感覺那是春的氣息。

第二天吃過早飯，王云輝帶著自己的寶貝設計圖敲響了隔壁房間的門，邱雁看到一臉喜色的王云輝迷惑不解地問：“你干嘛這么高興？”

“姐，這是我最近畫的設計圖，你看看？”王云輝獻寶似的把設計圖遞給邱雁。

邱雁接過來一張張看過，越看越是驚喜，等看完了所有的圖，她淚光晶瑩地看著王云輝，誠懇地說：“辛苦你了……我覺得畫的很好！”

王蘭走過去偷偷看了看說：“邱總，這些女人都是你嗎？”

“嗯？”邱雁剛才只注意衣服沒注意人，王蘭不懂衣服只注意到人。這會兒低頭一看，邱雁不由自主地紅了臉。王云輝無比尷尬地瞪了王蘭一眼，轉身出了房門。

邱雁好笑地看了一眼王云輝落荒而逃的背影，對王蘭說：“你去問問賀醫生我和王云輝今天能不能出院。”

王蘭笑嘻嘻答應著去問醫生了，邱雁端詳著手中的設計圖愛不釋手，心中隱隱覺得王云輝已經突破了自己設計上的瓶頸，即將迎來職業生涯上的輝煌時期。她越看越激動忍不住走到隔壁笑著問王云輝：“怎么回事？你這生了一場病設計上反倒突飛猛進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很想畫，拿起筆，眼前就浮現出這些圖逼著我把它們畫出來。”王云輝說的神乎其神。

邱雁聽得糊里糊涂，開玩笑地說：“醍醐灌頂是好事，你這也算是因禍得福，有了這些稿子我們倆受這場罪也算值了。”

王云輝開心地笑起來，“姐，你恢復的怎么樣？”

“我覺得不錯，我剛讓王蘭去問醫生咱們倆能不能出院，每天在這里困著跟坐監似的真不是滋味，你是不是也想出院了？”

“嗯，我想早點兒回去工作。”

“你在這兒也沒落下工作，還高質量地完成了工作。說吧，想要什么獎勵？”

王云輝看著邱雁鼓勵的眼神，鼓起勇氣問：“我真的可以提一個要求嗎？”

“當然。”邱雁好奇地看著王云輝，不知道是什么樣的要求讓他這么為難。

“姐，你能做我設計圖的模特嗎？唯一的？”王云輝目光灼灼地看著邱雁滿懷期待地問。

“畫設計圖還需要模特嗎？”邱雁覺得王云輝的要求有些不可思議。

王云輝怕邱雁拒絕，艱難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能不能只穿我設計的衣服？我想為你設計衣服……想看你穿我設計的衣服。”

邱雁皺眉看著王云輝沉思著不置可否。

王云輝紅著臉低下頭難掩失望地說：“你如果覺得為難就當我沒說。”

“行，我答應你。如果我真能讓你產生設計靈感，這對你對公司來說都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對我來說也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情。”

王云輝猛地抬起頭興奮地說：“你真的可以！我想著你的時候就覺得猶如坐在彩虹橋上，身邊花香四溢鳥雀翻飛。”

“我給你的是這種感覺嗎？那你應該去設計童裝。”

王云輝愣愣地看著邱雁，“為什么？”

“‘坐在彩虹橋上’這么充滿童趣的想象，不是該設計童裝嗎？”

“不是，我想說的是你給我的是一種浪漫美好的感覺，我的意思是想著你的時候……”

“好好好，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邱雁難為情地打斷了王云輝的話，“我不介意你畫設計圖的時候怎么想，你也沒必要把這個事情告訴其他人，就當這是我們之間的一個小秘密好嗎？”

“好！”王云輝眉開眼笑地應聲回答，覺得自己和邱雁之間共有了一個秘密，一下子親近了不少。

邱雁看著王云輝純樸的笑臉，心里面酸酸甜甜的說不清是什么滋味，有心想要勸王云輝幾句，又不知該怎么說。恰在這時，王蘭領著醫生走了過來，要給邱雁和王云輝做檢查。

兩天后，邱雁和王云輝康復出院。

許雅鈞看著邱雁頭上的紅帽子，身上雪白的面包服，藍色牛仔褲和白色運動鞋笑道：“你這身裝扮像個未出校門的女大學生。”

邱雁挽住許雅鈞的胳膊笑道：“大學生也不錯啊，我還以為你要說我像你女兒呢。”

許雅鈞摸了摸邱雁的手，別有深意地說：“我們將來的女兒一定會像你一樣漂亮。”

邱雁看著許雅鈞溫柔的眼神，開心地大笑起來。許雅鈞也跟著一起笑，渾身像被熨斗熨過一樣服帖。邱雁生病這段時間對許雅鈞故意的疏遠讓他心里很不舒服，現在看到女人一出院就跑到自己身邊小鳥依人的模樣，心里的那點疑慮和不自在頃刻間便煙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