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均：簡單來說，就是造夢。

張小年：造夢？

萬均：你對你在海里的夢有印象嗎？我們只是給了你一些催化入睡的條件，而那海里發生的一切，則是你自己潛意識里創造的。那種感覺怎么樣？

張小年：倒蠻奇特的，也令人興奮。

萬均：記住這種感覺，如果在這里工作，你將帶給很多人這種感覺。而你那在現實世界里不能實現的各種幻想，在這里我們可以一起達成。

張小年：可是夢終究還是夢。

萬均：你忽略了夢對人的影響。就像是你夢到了某個人善良地對你，醒來多少還是有些暖意。只要夢做得足夠真實足夠深刻，夢對人的思想是會有深遠的影響的，你理想中的那個不再冷漠，充滿熱情與活力的現實世界，也許會通過你造夢的工作一步步實現。你所創造出的夢境，將會出現在許多人的夢里。

張小年：我還是不太相信，靠夢能將這個世界變好嗎？我看是好不了了。你去街上看看，沒有人抬頭走路，醒著的路都不看，睡著的夢能有作用嗎。而且就現在這樣，我看我們也差不多是在自我毀滅。

萬均：這個世界的確很糟糕，有時我甚至想就讓人類的世界毀滅掉好了，也許毀滅掉之后才會誕生新的文明。但其實很多奇跡都是在試一試中產生的，哪怕有那一丁點的星光，我們都有可能去順著這點光尋找到一個光明的未來。你愿不愿意和我試一試？

張小年顯然有點心動。

萬均：退一步說，即使是我們達不到改變人類的目的，但相比于你現今的工作，這里更適合你。最起碼世界荒唐，但我們還可以做夢。

萬均這時停頓了一下看張小年的反應。發現面對他講的情懷與故事，張小年還是沒有下定決心，于是決定拿出最后的底牌。

萬均：這里的工作，也許對你哥哥的病更有幫助。你看輕了你哥哥的重度抑郁癥，他已經將自己推到了要自殺的懸崖邊，他現在很危險。

張小年顯然聽了非常驚訝：不會的，我哥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我強大得多，他只是需要時間從他女兒的事情中走出來……

萬均：你這算是盲目樂觀了，你可能沒有想到一個人的心脆弱起來是有多么地不堪一擊，不過這份樂觀也是我們選擇你的原因之一。你仔細想一想，在我們夢研所的門口，連你都意識到這里的危險，為什么一向心思縝密的張和能不管不顧地走過來？

張小年被問住了沒有說話。

萬均：他不怕死，甚至說想要死在這里。

張小年截住他的話：好了不要說了。

萬均：我知道這里對你來說還很陌生，但你一定會來的，我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安排一下。我們需要你，你也更需要我們。

萬均拍了拍張小年的肩膀，眼神堅定地看了他一眼，仿佛看到了他的心里。

月光下張小年與張和坐著快艇離開了小島。

張和問小年：那個萬均和你談得怎么樣？他給我一種看不透的感覺。

張小年：他希望我來他的部門工作，說給我3天時間考慮，其實我當時就決定要去了。他給了我一個沒有辦法拒絕的理由。

張和：什么理由？你這沒有什么追求的性格怎么答應了？我看在這兒工作八成是要與世隔絕了。

張小年：改變世界啦，拯救人們將要無聊死的精神世界啦哈哈哈。

張和：哎，幼稚鬼。

張小年笑著沒有說話，他明白張和這么要強的人是不會希望讓別人為自己的事情付出太多精力的，不過萬一真的有用呢？萬均有一點說的對：試一試。他讀了這么多書，唯一確定的事情就是這個世界上不確定性才是永恒的，很多偉大的事情都是在試一試中產生的。現在的人們大多成了做事的機器，說不上快樂與痛苦，說是無聊更貼切。如果真的能因為自己，而讓大家的精神世界豐富一些，有意思一些，那也算是很開心的事情。

第二天，張小年在自己家里抱著田野看著電視，田野在他懷里到處聞，打滾，很歡快。底部新聞滾動播放著全城抑郁癥控制情況的最新進展，包括治愈人數以及因抑郁自殺的人數。窗外面不時飄來汽車開過的聲音，除此之外好像就沒有其他的聲音了。到了下午，張小年把田野放在狗籠子里提起來，托起自己的行李走到門口，環顧了一下自己的家，輕輕地吐出一口氣：走了。而后關上了房門。

辦公室房門被推開，張小年拎著狗籠和行李走了進來。

坐在辦公室的萬均抬眼看了看張小年和他拎著的狗籠：知道你會來，但沒有想到你會帶條狗過來。

張小年：這是田野，我可不能離開他自己過來。

萬均：也好，我們部門這下除了鸚鵡蜥蜴兔子之外又多了一條狗。先讓艾林帶你去熟悉一下我們的環境吧。

張小年這時才注意到房間里還有一個女生，及肩中長發，一眼看上去非常干練。那個女生走了過來，伸出手，張小年也伸手回握。

艾林：小年你好，我是艾林。來跟我走吧。

張小年看向面前這個女生，總覺得很眼熟，像是之前在跌入大海夢境后的另一個夢的那個模糊身影。艾林先開門走了出去，張小年連忙跟上。

艾林和張小年并排走著，突然艾林彎下腰，向田野的籠子里張望。

艾林：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呀？

張小年：它叫田野。

艾林：這樣啊，真是一個悲傷的名字。

張小年聽后沒有說話，艾林看向張小年。

艾林：我聽說過你，夢境分析時你的分數相當高了，大家還都很好奇。都要看看這個讓部長親自招募的人是什么樣，這么一看，果真還是看不出啊。

張小年：哈哈我就是普通人一個，我居然還有分數？

艾林：這里的每一個員工進來之前都需要通過前期復雜的考核條目進行評分，當然都是在當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我們部門有200多位員工，你的分數是第三名了。

張小年：是嗎，那第二名和第一名都是誰？

艾林：這兩位你都見過了。

張小年：我來這里，算上哨警也總共只見過5個人。

張小年打量了一下艾林。

張小年：肯定有你，另一位不會是那個林宇吧？

艾林：是我們部長，他是我們有史以來的最高分。可惜現在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不造夢了。

張小年：那這么說，我旁邊這位也很厲害了，失敬失敬。

艾林：哈哈，在這種考核規則里，分數越高，說明與現實世界越背離，沒什么好的。

張小年隨著艾林在四通八達的通道里走著，艾林邊走邊大致地為張小年介紹研究所現狀。

艾林：我們這個夢境研究所，雖說是獨立機構，但是還是和各國當局有著盤綜錯雜的合作關系。起初我們這里只有兩個比較大的部門，偵察部和醫療部。一個負責協助破案，一個負責協助治療。

張小年：這些靠做夢就可以做到嗎？

艾林：也不是靠做夢，而是對夢的分析，根據夢的特點來協助我們做事情。比如在夢中出現的景象一定來源于我們生活，人們甚至可以夢到幾十年前的某個具體的畫面，這些在我們日常生活中絕對不會想起，可是我們的大腦通過夢將這一畫面重現。我們現在已經可以將受觀察者的夢境進行影像化，偵察部便可以利用夢的這個特點來找到案件的蛛絲馬跡。

張小年似懂非懂地聽著。

艾林：再比如醫療部，夢的發生有很多種因素，其中就包含著軀體的感官刺激或身體內在的感官刺激，而醫療部可以通過患者的夢境的復雜分析，來找到身體中對應的哪一部分出現了問題。

張小年：這個聽起來特別像那種神神叨叨騙人的廣告。

艾林：那是因為你對這個世界了解得不夠多，這些只是這兩個部門工作原理的冰山一角。你對這個世界了解得足夠多，會發現科學越來越接近于神學。

張小年：那造夢部呢？我們是屬于造夢部的吧？

艾林：造夢部是在偵察部及醫療部之外的第三大部門，也是最近這幾年才從眾多小部門之中崛起，從規模與經費中可以與另兩大部門相提并論，我們主要負責制造并存儲夢境，并將制造出的夢完整地復制到其他人的夢里。現在只是小規模應用與研發，部長的意思是最終要在現實社會中進行大規模的應用。

艾林說到這里時眼中閃過了一絲擔憂，張小年還在好奇地四處張望。

他們走進了起居區。艾林將張小年帶入了一間臥房，起居區中有零星的人向這邊張望。

艾林：就是這兒了，你先在這里好好休息，然后會有人帶你做一系列的準備工作的，兩天后我們造夢部見，你還要做一些培訓。

說完擺了擺手：走了~

張小年點點頭，艾林帶上門走出去了。張小年四肢張開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