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刁蠻女
鉆進那地道,鴨老板才明白不年輕了,這地道可是有點年久失修的感覺了,百年以上了吧,這云城本就是個貧瘠之地,這信王一族已經在此居住百年了,子孫眾多,那京城對這里從來沒有放棄過警惕,這代信王看似安安分分的,沒想到也會打起這主意,如今這地道終于用上了,只是自己一直沒有時間去料理這些,所以這地道入口竟成了一個地窖,放著雜物,出來的時候太匆忙,衣服也被雜物勾破了,銀兩也不見了,再回去找銀子只怕被人發現,鴨老板只能往前走,這危機沒有解除,返回去不就自尋死路?
云城早已封城,官道上也沒行人,繞開守城的兵丁,鴨老板可還是走的小路,小路邊野花爛漫,溪水潺潺,鴨老板休息了一下,正準備飲水,忽然看見遠處來了些人,于是急匆匆躲入了草叢之中。
花紅柳綠,是群姑娘,為首的女孩長得十分甜美,也算是美人,她的衣服雖不名貴,卻手工精致。她們也是來溪邊休息的。
香味,這不是花香,而是一種熟悉的香味,它是京城來的,這些女眷一定是京城來的,只不過與自己的師姐比,還是差了些,比自己師姐長得漂亮的只有小香,只可惜小香現在還真與自己無緣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他分明是男子,可自己偏偏也是邋遢男子,不是女子,要不然也繞不過他,婚約豈是兒戲。
身上這件衣服真還挺漂亮的,不是阿平的手藝,這件外套是小香的手藝,小香心靈手巧,心地善良,看自己外套破舊,特別和阿平一起去街上買的綢料,沒想到這孩子還沒忘了針線活,他的確很聰明,十年前,他才那么點大,就給自己縫過一件褂子,已經像模像樣了,從這件衣服看來,這么多年他女工竟然沒有丟,這也真是奇葩了,這明顯比以前做得更好了。那時的年幼的小香雖然開始有意疏遠自己,但是自己在錢物上對他照顧有加,小香不會沒感覺,所以自己生日那天,小香還是做了新衣服送給自己,當然其中也應該是他母親的意思。他那苦命的母親朱紫,這件外套也花了小香整整兩個晚上。
“小姐的步搖……不見了,”本在休息的女人們中有人叫道,“會不會被水沖走了……快……快……去……”
“沒有找到……”幾個丫頭婆子著急地在水中摸來摸去。
“那可是小姐最喜歡的……”帶頭的婆子說道,“你們找不到就不用回去了……”
這些貴婦竟然也在乎一個小步搖,鴨老板頓時覺得也太夸張了。自己休息夠了,該走了,偏偏前面那石頭縫里閃亮著一件東西,撿起來竟然是他們找的那支步搖。小女孩都喜歡小步瑤,做為給小香的回禮自己曾經也買了一支送給小香,只是這步搖讓王爺的長女莎莎拿走。因為她是王妃的女兒,王爺的嫡女,驕橫無禮的小郡主。其實那支步搖也沒有那么名貴,雖說值點銀子,眼前的步搖,分明就是那支,上面的印記……還在,朱……這個字那么明顯,竟然如此有緣,鴨老板把它放回了自己的袋中。為了它,自己也去找過王妃理論,王妃說那本是小孩子玩意,女兒拿走已經送人了,還說大不了多賞些金銀給自己。這個女人就是可惡,欺負自己的師姐不說,還教壞孩子,好在王妃五年前就死了,自己不能再記仇了,人死一切都了結了,只是可憐的師姐想著就傷心,她不是弱質女流,可偏偏信那個命……
衣服破了,穿著薄衣,身上還沒錢,要靠雙腳走到京城,于是弄了件破蓑衣披在身上,他的形象已經接近乞丐了,不過他舍不得穿那件勾破衣服,睡覺時而把它小心折疊起來,不管怎么說,這件衣服應該很珍貴,要說是天子親自做的衣服誰也不信,沽衣鋪的老板都不識貨,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可偏偏這是真的,也不知小香這些年怎么還可能會去做這些事,那些朝臣不是說太子飽讀詩書,才華出眾嗎,不過每人都會有小秘密的,估計回京后這件事要爛在肚子里了,到了京城按理自己就可以享福了,只不過路遙遙,沒錢怎么熬?
路過路州卻聽說有人專開了當鋪專門高價收一些東西,名為解困館,只要有東西抵押就可以換到錢,東西價錢由客戶說,但是東西必須來路正,竟然有這等好事?
鴨老板遞上了破衣服去碰碰運氣,這衣服好歹能賣幾個錢,手工面料都不差。
“當一百兩銀子。”鴨老板說話直接。
當鋪的伙計是一個有著大餅臉的人,個不高,可怕的是臉上還有疤痕一條,一身短褂,卻要細看他的衣服。
“兄臺,在我這兒用此破衣換錢不難,只不過兄臺價格高得離譜。”伙計說道,“我看你眼熟,卻記不起何地見過兄臺。雖說我這是解困館,可也不能漫天要價,除非我們認識。”
“信不過我人品?”鴨老板說道,“我早就該想到你在此沽名釣譽,不當了。”鴨老板要搶過衣服,可對方偏偏不給。
“這件衣服是何人所做?”
“我老婆。”鴨老板那么回答:“我老婆上個月死了,這是她生前為我縫制的最后一件衣裳。不當了,這是她給我唯一的遺物。”
“小香真死了?這消息是真的?”那人問道,他神情是有些恍惚,不過很快他一臉眼熟問道:“兄臺可是姓朱,妻房可是叫小香?京城人士,曾是京城大戶人家的女兒,母親死后無依,十年前被人賣于朱家為童養媳。”
“是又怎樣?”鴨老板也是一頭霧水,小香什么時候嫁給自己了,在此人口中,那小香失蹤的事好像和自己有關一樣。
“妹夫,我是莎莎啊。那幾年你再我家出入,不記得我了?”那人說道。
莎莎,那是小香的姐姐,王爺的嫡女,當年看不起自己,就算小時候長得不漂亮,不過也不應該這般丑。面前小伙計竟然是她扮的,這位大小姐怎么想得出來這么玩,在云城,自己也聽過這位大小姐的軼事,京城第一丑女,還嫁不出去,愁死王爺了,這王爺貴為天子的大伯,她是天子的堂姐竟然找不到郡馬,怪不得了,她扮小伙計還挺像。鴨老板可對她沒好印象,她比小香大那么幾歲,印象中刁蠻,不講理,只不過女大十八變,這越變越丑了。
“什么莎莎?有叫傻傻的嗎?你媽還是你爹腦子生銹了?”鴨老板說道,他可不想理這個女人。
“難道是我認錯人了?對不起兄臺。”莎莎說道,她盯著鴨老板:“我眼睛沒毛病呀?不可能呀,你討厭我?對嗎?”
鴨老板看那人一臉晦氣像,莎莎?討厭的莎莎扮男人還是那么丑。她認準自己了,鴨老板覺得自己一時逃不過了,于是點了點頭。
“你這疤是怎么回事?”鴨老板說道,“當年也沒有那么一道呀。”
“這是當年讓幼妹不小心扎傷的,你能治嗎?”莎莎說道,“我不怨她,是我無情在先。”
莎莎眼中含淚,竟然也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與師姐還有些像,鴨老板最看不了這個,心里軟了下來,原來是小香闖的禍,莎莎好歹是小香的姐姐,畢竟那時她還小,隨著時光的流逝,鴨老板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討厭莎莎了。
“治不了,但是能讓它再長點,這樣就能破你的晦氣。”鴨老板說道,“我,只是個賣鴨子的,醫術并不好。”
“小香臉上的疤不是你治好的嗎?”楚楚說道,“我知道你恨我,想幫小香忙,當年我們兩姐妹都動了刀,為什么她會沒有刀疤,不是你治的嗎?”
鴨老板看楚楚臉色大變,心想她果然不好纏。于是一搓,那身上幾日的泥成了一小丸。
“自己找人在傷口處割去肉芽,抹上我這藥就會沒疤痕的。”
“喂,你的藥靈嗎?”莎莎接過了鴨老板的所謂藥。
“怎么不靈?你見過小香的臉上留疤了嗎?”
“小香?我上回見到她就是在路州這座房子里,還是五年前,當年路州大旱,我在路上見過她,她還恨我,不理我,匆匆而去,我爹說她嫁給了你不會再回來了。”楚楚說道,“你們圓房了嗎?有孩子嗎?她怎么死的?我在此就是為了找你們……”
“什么圓房?我都十年沒見她了,在我印象里她還是孩子。你那個滿口胡言的爹說她嫁給我,你就信了?”鴨老板有點吃驚,這楚楚似乎什么都不知道,這小子竟然還在五年前去看他這個姐姐。
“你騙我,這件衣服分明就是她做的,你就是她的夫君,我爹不會騙我的,她就是不在了,我也要見,否則我就……”莎莎揚起了皮鞭。
“你是那么逼人家的?怪不得嫁不出去。”鴨老板說道:“我真后悔為你治傷。”
“不是這樣的!她如不原諒我,我就嫁不出去。我娘幫我算過了,說我的姻緣是小香給的。”莎莎有點急了。
“行了,傻婆娘,小香真不在世上了,你別找了!”鴨老板覺得應該逗夠了。
“真的?那我這輩子難道就嫁不出了嗎?”莎莎帶著疑問,鴨老板也無法說真相,也許這世上本就沒有小香,這位大小姐可真是幫不了了。于是說道:“郡主,姻緣這種事是天定的。您這樣的貴人一定會心想事成的。”
莎莎聽了好像不反感,命人取來了銀兩:“朱大人,那件衣服就押給當鋪了。但愿借你吉言。妹夫要去哪?”
“我回京,路上丟了錢,所以來當衣服,那衣服你怎么知道那是小香做的?”鴨老板問。
“小香在我們府里長大,小香針線活,我怎么會看不出呢,她的針腳是與眾不同的,因為他是左撇子。別忘了,朱姨娘也是我爹的女人,雖說小香不想見我,怎么說也是我的妹妹,不管她在不在世上,你不準欺負她,該到的禮節不到,我一定找你算賬。”
鴨老板縮回了脖子,這莎莎從小就欺負小香,怎么如今變了,這十年了,自己哪能想那么多。鴨老板拿了銀兩離開了路州,直往京城去,京城里很繁華,這次又是立了功,那天子自會獎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