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衣著鮮艷的女子，急匆匆的穿過溪橋，也顧不上叩門徑直推開一座顫閣樓的門，往里處去了。

進到里屋，妝臺前端坐著另一名女子正對著銅鏡描眉，剛才的女子神情十分急促似乎有什么大事只聽她說

“南繡姐，媽媽領她去了胥閣。”

描眉女子一愣，眉黛斷成兩節，她輕放下沒有懊惱，她的眉碧螺玉舒，沒有一分多余。

“南繡姐？”身后的女子喚著，語氣中有一絲嗔怪。

“南宛，坐下吧，喝口水。”

南繡轉身，她的面容妖艷，帶著侵略性的魅惑。

“居然去了胥閣，這我倒是真沒想到。”南繡眉頭緊促

“南香被拖去了后房，那可是那個花柳病住的地方，李公子被抬了出去，滿是鮮血，可能已經……”南宛沒有再說下去，南繡也明白了之后的意思。

“你可知媽媽是否讓她接客？”

“我偷偷打聽過，不過口風極緊，只知道媽媽似乎只讓她做清倌，沒有別的要求。”南宛回答道

南繡的手撐著頭，眉頭依舊緊蹙

“有意思，夫人竟這樣護著。”

“我擔心的是南香，那件事她會供出我們，畢竟那是花柳病！”南宛話語急躁，她是真的擔心。

南繡笑了笑，更加妖治

“給她遞進去砒霜，并告訴她她家會收到一筆錢她的后事我會處理好。”

“南香會答應嗎，她要是告訴夫人……”

“她一定會答應的，如果夫人知道，她連她的家人都不會保住，夫人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她不會動我的。”

“好，我馬上去。”

寧華閣

我靠在貴妃榻上，伏在窗邊，窗外的風吹起我的發絲，把我的思緒也吹了起來。

黃檀木、南玉渚、七瓣噬血蘭，如果是裕王，那么南滿樓就一定不止是青樓！青樓？！這里如此奢華，官妓？！難道……

一陣急促的腳步，只聽得“撲通”一聲

“小姐！”

我疑惑的轉過頭，地上跪著一個小廝，這聲音有些耳熟。

“你是？”他抬起頭，淚水掛滿他的臉

“小姐，是我。”他又喚了我一聲。

我認出他了，他是——葉落。

我忙上前扶起他，哽咽著“你怎么會在這里，坐下說。”

“不小姐，您這樣折煞下人了”

“我已經不是小姐了，先起來”

我以為宋府的人全都沒了沒想到他活了下來，我抹開沁在眼角的淚花，將葉落從地上扶起來，打量著他，他沒變還是從前府中的樣子，只是清瘦不少也黑了些。

“你怎么會來到這里？”我問著

“回小姐，我被賣到這里做了小廝。”

“喚我姑娘吧，不是府中沒有那么多規矩了。”

葉落看著我，有些心疼，我又拉著他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怎么被賣到這里，我記得你的賣身契在府中應該被燒了。”

“老爺出事的那晚，我去了慈陽，管事說老爺在慈陽老家有本文集，讓我去取，結果我還沒到慈陽，就聽說慈陽老家也被燒了，細細問來才知道是老爺出事了，我偷偷去看過一眼，整個府中的人都被鎖死在堂中外面全是火，嘶吼聲哭泣聲，叫的讓人絕望，慢慢沒有聲音了，房梁也塌了，官兵才撤走！”

葉落的雙眼空洞無神敘述著，我知道那有多慘，南胥尚書府也是那樣被燒的。

“后來，我跑了，想回南胥找我娘，途中誰知宿在了家黑客棧，在水中下了蒙汗藥，我醒來就在了私奴市場，然后就被著南滿樓買了，沒過幾天姑娘我就見到你了！”

他看著我憨厚的笑笑

如今我身邊只剩他是府中人了，這樣陌生的環境我能信任的也只剩他了。

叩門聲響起

“進來”我說

滿憶端著晚飯進來了，葉落見狀連忙站起

“姑娘先用膳，南滿樓要接客了，需要人手看著后院，我先去了。”我點點頭，葉落拘禮退了出去。

滿憶把晚膳放在桌上，有玉帶蝦仁、野筍炒肉、松鼠鱖魚還有一碗鮮素湯和一碗米飯，我拿起銀箸說

“坐下一起吃吧。”

滿憶搖了搖頭，用手“說”她吃過了，我再不語。

不過片刻，便叫滿憶撤了，只喝了幾勺湯飲，食了幾口米飯，便沒了食欲。

天已經黑透了，我走上二層的露臺，入夜的風總是帶著涼意，南滿樓煙火通明，絲竹樂曲聲，男子女子的嬉笑聲不絕于耳，追歡賣笑，我從未見過南胥的夜晚竟是這樣的燈燭輝煌，南滿樓的繁華，也是大胤朝的繁華，終于我也墜入了這繁華風塵，只是這里面有我宋家的血，有我父親的血啊！

我閉上眼睛，嗅了嗅了我想試試南胥還記不記得那天的味道，那個最高處的人還記不記得。

忽的一件披風披在我的身上，是滿憶，她問我在想什么，我說

“在想明天晚上，我應該跳什么。”

她下意識的做了手勢，卻立刻停了下來，我輕念出

“樂曲……”

我眼里像亮起了一束光，看著滿憶抓住她的手

“是樂曲落殤舞，是不是，所以你是她或者你認識她對不對……”

滿憶輕輕掙開我的手搖搖頭說

我只是想問姑娘用什么樂曲

我眼里的光慢慢暗淡像是去什么重要的東西，果然還是這樣啊！慢慢轉過身去，我的眼里漸漸變得伶俐，暗暗告訴自己宋清瑜如今你已經不配擁有這些東西，你只有一個人，你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報仇

…………

第二天晚

滿憶為我換上老鴇給的月白煙紋碧羅蓮霓裳，頭發被盤起成高髻，煙紫的發帶由一顆珍珠長長的垂下，又著青碧鑲金珠花，眉如新月，目如萬籟星塵，清冷絕世，唇如絳紅，添了一分煙火氣，老鴇拍拍我，示意可以了，我撩開幔帳，光慢慢的照我身上，臺下一個個摟著妓女坐滿了人，我的歌聲起

予見君初，九州之上

由碧落而來

西行無歸，何盼天明

搖曳如似夢，念君歸兮

花朝至，碎瓊亂玉飛

白墮飲，夢已碎，君亦未歸還

…………

我唱著臺下安靜下來，玉臂婉轉流連，腰肢細軟搖曳，身態輕盈似燕，步如蓮花，眼神清澈的像山間涓涓而流的溪水，不染塵間一絲污垢，朱唇輕啟，裙擺像風一樣飄起，纖纖細足輕點，白皙的玉臂輕輕隨著裙擺劃過，面龐上淡淡的笑，出塵如仙，傲世而立

一曲畢

臺下愣住了，隨即掌聲雷動，連連叫好，所有瓷瓶里的白玉蘭都扔給了我，絡繹不絕，我只是覺得有些繁瑣。

一曲西樂亭，一舞樂曲落殤舞

曲是當年曲，舞是當年舞

人不是當年人了

我掀起幔帳準備離去，臺下的人都喚我留住。

我轉過頭看見一束光一樣的男子，他站在那里像黑夜唯一的一束光，照亮著所有所有，也照亮著我的心。

后來我才知道他是我人生唯一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