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美芳走到教室門口，沒有進來，只是站在那里，抬起手，朝著麥秋和陸星澤兩個人的方向，開口說：“你們兩個跟我來一下。”

麥秋心跳加速。

回顧剛才她和陸星澤的對話……等等，他們的聲音并不大，不至于被鄭美芳聽到吧？

麥秋還在惴惴不安，陸星澤已經(jīng)站起來，看著她，“走吧。”

平淡輕松的語氣，好像只是去上個洗手間。

宋時雨怪叫一聲，雙手抱住后腦勺，卻有點幸災樂禍的樣子，“我盡力了。”

麥秋斜了宋時雨一眼，說：“喔。”

她深吸一口氣，做好被鄭美芳訓斥的心理建設(shè)，跟陸星澤走出教室。

鄭美芳沒有帶他們?nèi)マk公室，而是到了樓梯間。午休時候的樓梯間沒什么人，很安靜。鄭美芳的眼睛像探照燈似的在麥秋和陸星澤臉上照了照，露出了點審訊的意思，才開口，問：“你們倆在談戀愛嗎？”

麥秋沒有想到鄭美芳竟然直接這么問了，開門見山，她猝不及防，嚇了一跳，一下子手腳都麻了，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好。

但是陸星澤卻鎮(zhèn)定自若，回答說：“沒有。”

鄭美芳看上去并沒有相信，仍然審視地盯著他們。

陸星澤說：“您可以相信我們。”

麥秋震驚不已。因為麥秋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學生竟然可以對一個老師這么篤定地說“您可以相信我們”，這是一個陳述句，是在陳述一件事實，也是一個祈使句，如果忽略“可以”的某種語義。而鄭美芳似乎并沒有因為陸星澤這句話而惱火，她忽然輕輕笑了一下，說：“我倒不是不相信你們，只是我看你們最近走得很近，擔心你們被沖昏了頭腦。”

麥秋臉頰微紅。

“沖昏了頭腦”這五個字就像是在提醒她似的——剛才她不就是被嫉妒沖昏了頭腦嗎？

麥秋告訴自己，得承認這一點。

陸星澤說：“鄭老師，您多慮了，您的班長比誰都理智，她堅決要求在高考結(jié)束以后才跟我在一起。”

麥秋的眼睛猛地一下瞪圓了。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陸星澤，什么情況？你怎么就這么說出來了？

鄭美芳也露出了錯愕的神色，似乎也是沒有料到，陸星澤會這么坦誠地告訴她，他和麥秋并非因為喜歡這件事而沒有馬上談戀愛，而是因為麥秋的堅持。

鄭美芳的視線挪向麥秋。

麥秋的臉頰緋紅，連忙搖頭，說：“鄭老師，我……你別聽他瞎說！”

回到教室，麥秋惱火地瞪了陸星澤一眼。

陸星澤卻一臉無辜地雙手插在褲兜里。

“你怎么能這么說！”麥秋壓低聲音、卻壓不住自己的惱火。

陸星澤的臉上露出一種無動于衷的冷靜，“我喜歡你，你喜歡我，與其遮遮掩掩，不如大方告訴她。”

麥秋：“她是班主任！”

陸星澤：“嗯，我知道。”

“你就不怕她——”麥秋在著急之下，差一點說出“你就不怕她告訴你爸媽嗎”，但這句話沒有完全說出口，麥秋自己就收聲了，因為她忽然意識到，與其說她是在擔心鄭老師告訴她爸媽，不如說她是在恐慌她和陸星澤之間的這點秘密，猝不及防就坦白了一角。麥秋并不否認自己喜歡陸星澤這件事，否則她也不會大方地告訴她媽媽，但這并不意味著她愿意讓這件事成為一件公開的消息——哪怕因為她自己之前的“失誤”，全班都知道了這件事。可是，她和陸星澤的約定，高考之后再在一起的約定，那是屬于她心中的約定，是一個要默默地去守護、去實現(xiàn)的約定，怎么陸星澤就直接這么說出來了呢？

麥秋的臉色冷卻下來，語氣也冷卻下來，問：“陸星澤，你聽說過見光死嗎？”

陸星澤臉上劃過疑惑的神色。他大概并不理解，為什么這樣一件事可以上升到見光死的高度。他說：“我只是想要解決后顧之憂，瞞著她，她會一次次地來試探，為什么不把事情一次性講清楚呢？以后她再有察覺，或者是有誰跟她打小報告，我們該告訴她的也都告訴她了，并沒有隱瞞她什么，我們可以少掉很多麻煩，不是嗎？”

麥秋氣笑了。

“那你在這么做之前，跟我商量過嗎？”麥秋問，“你在想要解決后顧之憂前，有沒有問過，我愿不愿意把這個事情告訴她呢？”

陸星澤沉默，擰著眉頭。

麥秋說：“陸星澤，我不喜歡你的這個行為。”

陸星澤：“我知道了。”

“我要做題了。”麥秋說，“有什么話我們下午再說吧。”

陸星澤點了下頭，轉(zhuǎn)身走了。

他這一走，麥秋的怒氣忽然就跟氣球泄了氣似的，全泄了出去。一種懊惱的情緒在她身體里發(fā)酵開來。

她苦惱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看著眼前的題，一個數(shù)字也看不進去。

——麥秋，你突然間發(fā)什么脾氣啊？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一個聲音出現(xiàn)在她腦海中，訓斥她。

麥秋深吸一口氣，再吸一口氣。她拿出手機，給蘇倩發(fā)消息：我跟陸星澤吵架了。

蘇倩似乎是正在休息，很快就回復：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麥秋把事情前后經(jīng)過給蘇倩講了一遍。

蘇倩問：那你現(xiàn)在后悔了？

麥秋說：有一點點，我不應該跟他發(fā)火的。

蘇倩：那你能理解他為什么這么做嗎？

麥秋：我又不是傻子。

蘇倩：那你突然這么生氣，是不是還是遷怒？

麥秋：什么遷怒？

蘇倩：陸星澤跟他原來的女同學吃飯，沒有告訴你，你吃醋。

麥秋：開什么玩笑？！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蘇倩沒有回復，過了一會兒，蘇倩給麥秋發(fā)過來一條截圖。

麥秋點開一看，傻眼了。

蘇倩竟然把她剛才和她的聊天記錄截給了陸星澤，然后告訴陸星澤：這是麥秋真正生氣的原因，你自己看著辦吧。

麥秋感覺自己要瘋了，給蘇倩發(fā)了一個“大刀”的表情包。

蘇倩回復：不用謝。

麥秋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