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風送來和著陽光明媚的玫瑰花香,樓下花叢被園丁修剪成一道道美麗的風景線,紅花綠葉相間,偶有蝴蝶翩然俏立枝頭,一切都挑不出哪里有絲毫不好。
回眸過往,只覺得心靈的原野上已然布滿了荒草,在這荒煙蔓草般的記憶中,最讓他感到綺麗溫暖的一幕,當屬第一次遇見彪悍的她。那一日她喝得爛醉如泥,即便如此,也絲毫不費力的將他過肩摔。
實則可笑,他以為得了她,兩人就順其自然的走到天荒地老。
卻不想,她選擇了逃離。
在你追我跑的日子里,她像只被唾棄的過街老鼠,天天躲躲藏藏。
吃不好睡不好,生怕他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他是人,是個僅僅想守護她的男人。并不是吃人的餓鬼,也不是閻羅王,為什么如此害怕他?
好想好想,好想讓她親口告訴他,是否真的懼怕,是否討厭,是否有過歡喜。
她的腹中有兩個人的結晶,那是他的孩子,他們家的長孫,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流傳著他們嚴家的血脈。
她是怕他責怪嗎?還是怪他奪走了她的第一次?
他是自私的,明知道她爛醉如泥,明知道她心里有著別人,可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自私的將她變成他的女人。
不由得嗤笑,她說當他是好哥們好朋友,可人人都知道,男女之間哪里會有純潔的友誼?
她太過信任他,他卻利用了她的信任。
罪惡感油然而生,握著她冰涼的小手抵在唇邊,干涸的淚水又開始涌了起來。
他給她帶來的傷害,哪能說聲對不起就可以抵消?
“魚兒,你醒過來好不好,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我知道自己是個罪人,傷害了你,還差點失去孩子,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渾渾噩噩的非魚就好像抓住了一條線,帶著光明的線,這根線的另一端牽系著兩個人身影。她莫名其妙地跟著這根線走,每走一步,她看到的身影越清晰,漸漸地,當她站在他們面前的時候,眼淚開始落了下來。
“媽媽,爸爸跟你道歉呢。”
這是一個孩子,一個漂亮的女娃子。
而她身邊站著的,卻是痛哭流涕的嚴玖,滄桑的面容自責的神色,僅僅在一夜之間,他的頭發白了一片。
“媽媽,原諒爸爸唄,他不是故意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這是夢嗎?
這娃娃真的是自己的女兒嗎?
羅非魚蹲下身子將女娃子摟入懷里,真真切切感受到為人母的喜悅,眼淚劃過雙頰,她肯定地回答懷里的女娃娃:“當然要原諒你爸爸啊,不然,媽媽上哪給你找爸爸啊!”
說完,女娃娃嘻嘻笑了幾聲,在非魚的臉頰上親了一口,高興地跟她說道:“那媽媽快點醒來吧,別讓爸爸等急了。”
話音剛落,小女娃化作了絲絲光線纏繞在她身上,忽覺身子一重,整個人就好像被車子碾壓一樣,渾身酸痛。
空氣中彌漫的消毒水味令人作嘔,蝴蝶羽翼般的睫毛動了動,非魚緩緩睜開雙眼,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簾,她好奇地轉動眼珠子觀察四周,除了床頭柜上的百合花和一籃子蘋果外,剩下的,就是手上的冰涼引起了她的注意。
輕輕轉過頭,嚴玖拉著她的手正低低啜泣,他眼眶的淚劃過臉頰沾濕了她的手。
他也有三十歲了吧,一大把年紀了還像個女孩子一樣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不過呢,事出有因。
不到痛苦無助之處,男兒有淚不輕彈。
非魚扯開一抹笑,她或許遇到對的人了。
“阿玖……”
像是許久未曾發過聲,她的聲音沙啞得難聽,可是,在某個人耳朵里,猶如天籟。
嚴玖身子一頓,抬起紅腫的雙眸看向病床,非魚蒼白的笑容出現在他的眼里,剎那間,他心中的星辰大海閃耀至極。
“你哭什么?”
“我……沒哭。”
“哦。”
非魚睜著眼睛看著他狼狽地擦著眼淚,抬手,輕撫他黑白相間的發絲,心疼道:“你啊你,好好的板栗頭被你這衰老的面容給破壞掉了。歲數這么大,咋好意思吃我豆腐呢?”
嚴玖低下頭,第一次痛恨自己出生得早,埋怨父母沒有做好避孕措施。
“可是呢,年紀大也是有好處的,會疼老婆,你說是不是?”
嚴玖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開始泛濫起來,她真是個天使,不僅用過肩摔征服了他,還特么的善解人意,她果然是月老安排給他的老婆,真真是好極了。
非魚輕笑出聲,“你今天總是哭哭啼啼的,和那晚孟浪強壯的你差別好大哦,你是嚶嚶怪嗎?”
如銀鈴般的笑聲在安靜的病房內響起,嚴玖正了正身子,嚴肅地看著病床上的她。
“我還是喜歡你男子氣概的一面,哭哭啼啼跟你不搭,想說你像個娘炮又和你身形不搭,好搞笑哦。”
嚴玖的眉目柔和起來,伸手搭在她的肚皮上,整個人趴在床沿邊,另一只手輕輕地摸著她的頭,語氣充滿愛的朝氣,“你喜歡什么樣的我,我就變成什么樣子。”
非魚聽完,笑得更歡,“你當自己是孫悟空會七十二變?”
“嗯。”
“呆子。”
病房里難得這么溫馨,施甜甜隔著窗口濕潤了眼眶,看這情形,傻子都知道是有好事發生。她沒有去打攪他們,而是坐在外邊的椅子上高興地抹眼淚。
裴亦堂當即就黑起臉來,感覺這幾個人都有毛病,出事的時候掉眼淚,事情變好又掉眼淚。是不是他們的淚腺都很發達?
他見她又是哭又是笑的,突然間,她的鼻孔就冒出了一個泡,這下,她笑得更夸張了,不知是在欣喜非魚沒啥事,還是自嘲自己的鼻涕泡。
“我好想進去看看非魚,又怕打擾到他們。”
裴亦堂看到她這可憐兮兮的模樣,覺得她像只撒嬌的橘貓一樣,甚是可愛,往她身邊挪了一下位置,輕輕將她摟入懷里,“別擔心,有的是時間。”
溫熱的氣息,從他的鼻間散發開來,輕拂她的耳畔,撩動著她鬢邊的碎發,螞蟻爬過的感覺讓她想要逃離他的懷抱。
奈何他早有防備,雙手禁錮她的身子太緊,完全敗于他手下。
醫院來往的醫生病人紛紛側目,羞得她扭著身子掙扎不已。
“大庭廣眾之下,你放開。”
“不想放。”
聽了他的話,施甜甜不得不暗自咬牙,這個男人不要臉的時候當真是天下無敵,可她臉皮薄,不可能就這樣被他抱一上午吧。
“別鬧,這里是醫院。”
裴亦堂不聽,反而更加變本加厲,垂首含過她的耳垂懲罰似的輕咬一口,因為他的舉動,施甜甜就像觸電一般,渾身上下仿佛被一股電流麻木著,“裴亦堂……”
“咳咳……”路過的醫生似故意又似無意地咳嗽兩聲,進門之前還不忘喃喃自語,“隔壁病房有人買單,干啥要出來撒狗糧?”
施甜甜一聽,臉紅心跳地推開裴亦堂,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放肆我可是要生氣了。”
“別生氣,逗你玩的。”
“哼!我去看看非魚。”施甜甜輕哼一聲落荒而逃。
裴亦堂也隨著她起身,眼眸中的笑意也濃了幾分。
施甜甜進門之后,醫生正在詢問非魚的身體狀況,一邊在做著筆錄。看非魚的氣色,雖然還略顯蒼白,但也算是恢復了不少。
醫生建議她多住幾天院觀察觀察,免得到時措手不及。嚴玖也是這樣的想法,連忙在旁幫襯醫生。
非魚雖然在聽著,可是那雙眼眸,明顯在看著嚴玖,嘴里噙著笑,笑意充滿了幸福。
醫生走后,非魚的眼神依舊沒從嚴玖身上移開,連施甜甜坐在旁邊跟她講話,她也沒有注意到。
施甜甜暗自啐她一口,見色忘義。
“你想吃什么,我去買。”嚴玖握著非魚的手,一臉期待的模樣,“吃飽飽后,身體養好后,我們一起去買孩子的東西。”
非魚輕輕嗯了一聲,“想吃瘦肉粥,還有雞蛋。”
嚴玖得令,伸手在非魚的臉上摸了一把,拇指滑過她的唇,擦去她流下的口水,寵溺道:“我去去就來。”
施甜甜看著他們兩人的互動,儼然一副“我是誰我在哪”的神情楞在那里,前一刻還躲得跟什么一樣,后一刻就變成了甜甜蜜蜜膩膩歪歪的情侶。
剛進門的裴亦堂被嚴玖一勾脖子就出了門,兩個大男人一離開,施甜甜就忍不住炮轟病床上的非魚,“行啊你,到底是要轉性了,怎么不逃了?”
非魚垂下眼簾,嘆了口氣,“他人挺好,要是再逃跑,指不定就遇不到像他這樣的男人了,況且,我的孩子挺中意他。”
說到孩子,施甜甜一臉羨慕地看著微隆起的肚子,先是知道黃菲懷孕,再是非魚的,看著初為人母的非魚,施甜甜小心翼翼地問:“我能摸摸看嗎?”
“當然可以。”非魚大方地說:“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到時別嫌她就好。”
“怎么會,我怕到時有人護子心切,連碰都不讓我碰。”
施甜甜嘟起小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說道。
非魚當然知道她說的是誰,以她對嚴玖的了解,應該不會護犢子護成那樣。